第七十八章 为何执着

不知过去多久，黯淡无光的心灵世界荡起波纹，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安可的意识都快模糊，到了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封锁感知。

叮铃铃～

陡然间一阵急促的铃音响起，与之一同的还有“笨蛋！快起床啦！”

它们响个不停，闹个不停，她们的执念同化了安可的部分精神源，哪怕红、粉光晕早已消失，这些音源依旧自顾自的从精神体上响起。

“！！！”

他蓦然一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随之就是剧烈的心痛。

原来安可已经不知不觉间渡过了心魔，或者说，连同心魔一起，两者同化为一体！

心魔的出现，掌控基因力量是诱因，灵魂拷问才是根本，此乃自问，亦是人心底的最高追求，对当事人来说，本来拐着弯开车，匀速前进，可以高枕无忧，但它要你直接冲下山坡，快速抵达终点！

如此得到的结果，就是与当时的行为和性格不符，实际上，心魔所做的选择恰恰是正确的，但这不意味着就必须认可，因为它排除了一切外在因素，它冲动且不计后果的去实现目标，让一切看起来变得疯狂，变得不可理喻。

同样的，正是失去了肉身兽性的干扰，安可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接受拷问，在这漫长不计年的自我执着中，剥开心魔的层层外衣，逐步面对心灵的提问，自我分解，自我升华。

到了最后，他也只能得出“为何”二字。

为何执着于超脱？为何执着于自在？为何执着于人世烦恼？又为何执着于生与死的忧愁？甚至，为何执着于心灵拷问呢？

在这一问一答之中，安可看透了世间种种，也变得不再执着，甚至于连心魔都被他“感化”，甘愿和他融为一体。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心魔本就是欲望显化，当他勘破之后，这欲望就散去了，不再能够阻碍他的想法、他的思维、他的意志。

到了这个境界，所作所为皆是真理，所行所念全是本心。因此，他的精神本源得到了升华，从2w精神力值一跃提升到十几万，迈入了四阶门坎，是实打实的四阶精神力者！本源甚至还在高速进步中，以至于这些年他不止没有消散，反而变得越发凝聚，到最后凝实成肉眼可见的实体！

“唉，我对力量追求的太过执着，害了你们是我的错。”安可陷入回忆中，不想，突然有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国师，你竟然真的活了？！我一听说你的异状就赶紧飞过来了！”布德大将军感慨的说，顺便告诉他这些年的过往。

原来当年下野之战时，国师身死的消息传回天守阁，还在卸货并未离去的船长一时之间愣住了，随之就是滔天怒火！他立刻开船回国禀告了太平皇帝，朝堂之上又掀起哗然，布德大将军更是勃然大怒，亲自带兵踏平了东洋各地，跟随他一起的，还有海上的钢铁舰队！

如今的东洋既不存在什么幕府，也不存在什么天皇，仅仅只是帝国的下辖分州。

当年的参与人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逃脱清算的下场，即便如此，却也难以挽回失去的国师。

木船对上钢铁舰队怎么打？血肉之躯如何敌得过枪炮？总之，从上到下，从北到南，所有反抗势力全部灭亡，唯有无知的百姓躲过一劫，舰队回去的路上，还顺手打掉了南方的邦国，现在全部归顺了帝国。

等到一切落幕，等到布德每年来下野悼念时，竟然在某一天发现了越来越显眼的精神体，他当即命人建造国师府，架设了观察设备，也加派军队时刻看守着。

北方议会初时听闻，也曾扬言要灭掉东洋，只可惜晚了一步。

布德没有精神力，但他的直觉异常灵敏，所以才能提前察觉到。

如今距离那一场战役，已经过去了7年，现在是太平历1029年，秋。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安可感慨着说，“谢谢你，布德大将军，谢谢帝国为我所做的一切，这次恐怕没办法报答你们了。”

布德闻言，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国师，何出此言？那几个女娃娃死就死了，你不会是要去陪伴她们吧？你可是刚刚死里逃生！”

“哈哈哈，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当年听到你的死讯，可把我们气的不轻，这回你别想再轻易的离开帝国范围！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省的你哪天又出去作死！哼！”说到最后，布德冷哼不已。

“我们打一场吧！我想要知道你近些年的进步，这回我死里逃生，实力大涨，正要布德大将军试手。”安可平静的回到。

布德大将军闻言再次仔细打量，却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只好作罢，暂时压下疑问说道：“也不是不行，走吧！正好手痒，咱们去海上一较高下！”

说走就走，布德直接化身天雷，闪电般的朝海边移动，翻过下野城的三关山脉，再往西边走几步，就是海岸，对布德来说，真的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呵呵，想比速度吗？你再怎么跑得快，也赶不上我的精神体呀，只要散去凝实的身体化作基本粒子，就没有阻力，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能抵达光速尽头。”安可耸耸肩，一步跨出就到了岸边，简直比布德还要夸张。

三秒后布德赶到，望着好整以暇等待的安可，眼神凝重道：“你小子进步确实大，生死之间确实能够磨练人的意志和力量。”

“说那么多屁话做甚，我认识的布德可没有那么啰嗦，快打！”

“好小子！”布德也是咧嘴一笑，“吃我一招天雷滚滚！”

噼啪！晴空万里的天空陡然变得阴沉，噼里啪啦的闪电直奔安可而去，以往释放这招他还要蓄力，现在可以瞬发。

“太慢了，布德将军！”安可一个闪身出了乌云范围，声音遥遥传来。

“哼，就你会跑！去！”只见云层眨眼间又在安可头顶凝聚，还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其实他可以继续跑下去，但那样就毫无意义了，既然如此，那来点真的。

只见安可调动了星球磁场，仅仅是轻轻一拨，这朵乌云就自己消散了。

“！！！”

“这是什么力量？”布德来到近前，疑惑不已，虽然他不惧，但与未知力量作战，只怕要吃大亏！就好比与蟲的交手。

“磁场作用，范围是脚下的星球。”

“什么？！这...这这这。”布德一时语塞，这也太夸张了！

电磁场他知道。近些年有许多科学家，都试图弄清四阶的秘密，还总结了一些自然规律，其中就包括与【亚得米勒】相关的电磁学，所以他当然理解何为磁场，天雷召唤就是场域的一种操控方式，但是操控星球？这个恕他孤陋寡闻，难以理解。

“布德哟，如果你再大胆点，想象力再丰富点，知识面再广一点，你也可以做到！你的身上存有知见障，平常的思维限制了你，现在要不要感受下？”安可诱惑道，他想要利用通感，间接感知布德的血脉进化程度，他会把现在布德的感悟，转述给七年前的布德。

培养一个四阶不容易，有人同行者作为参考是极好的。

布德闻言，揉了揉肩膀说：“来吧，让我感受一番，你是怎么操控的？”

说来也巧，两人的四阶力量都是对雷电的运用，一个拥有【亚得米勒】掌控体内场域，一个暂时失去肉身以军阵操控体外场域，布德的天雷，就是操控体内场域反应到外界，再召来乌云，这是典型的血脉之力用法。

自从安可参透了阵法本质，再加上突破到四阶精神力者，他已经可以直接操控天地磁场。越大的东西越好操作，越能撬动杠杆；越小的东西越难以控制，小到原子级别，几乎不能感应，它们都被强作用力和弱作用力锁住，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引力在影响。

即便影响领域外泛物质的上限只到分子级别，那也能够做到很多事情。

“行吧，让你感受下。”安可链接了布德，进行深度通感，接着从零开始剥离繁杂的磁场，只认准大地的场域，一步步解构星球的秘密。

“竟然是这样？是一人成阵！军阵还有这等妙用？！”布德感到了惊喜，这意味着他也能学会，做到和安可一模一样的事情。

四阶强者在领悟力上无与伦比，再加上同属性加成，顺着安可给的路径，布德呼吸间就学会了，只见他的周身气质一改，变得飘渺似仙，和谐自然。

“不错，所谓一人成阵，不过是天人合一罢了。”

阵法本就是调动天地力加身，其中人力是一重，天地是一重，军队人数多，所以侧重人定胜天，显现军威！但若只有一人时，就会侧重天地之力，这种状态就是天人合一、天神下凡，与他敌对，那就是与自然环境敌对，表现结果，就是老天爷的雷霆震怒。

当然，阵势内部有承载上限，如何达到人力与天地的平衡，全看主阵之人的选择。

“妙啊！哈哈哈！太妙了！”布德沉下心修炼了七年，早早驯服了体内血脉，此时引阵法之力入体没有半点不适，别说心魔了，执念的影子都看不见！

“果然我还是太着急了吗？”这么一对比，安可就知道他错的离谱，力量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杂越好，反而是越纯净越好掌控，如果他能提前掌控身体的力量，哪会有失控风险？如果早早自我反省，哪还有沉睡问心的七年？

“将军，我该走了。”

“去哪？”布德沉浸在喜悦中，暂时还没回过神来。

“去时间的过往。”

“？？？”不待布德抬头，安可已经消失在原地，他本就是身死之人，之所以能够留存这么久，还是因为他主动拒绝了时空源点的帮助，其实，早在身体被离子流所摧毁的那一瞬间，时之投影就该发动了，这是设定好的条件。

......

久违的黑暗，四周混混沌沌。

安可的意识漂浮在其中，依旧什么也无法感受到，只有时空源点和安可本身在微微发光，时空源点像是一颗卫星，围绕着安可的灵魂，转动不休。

仿佛一瞬千年般，不知转动了多少次。

这时，安可明确感受到时空源点投射出一束光辉，照射他的心灵。

紧接着，像是进入了洗衣机里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开始旋转，越来越快，到最后都看不清影子，就好像一团蠕动的马赛克。

世界突然褪去了颜色，万千景象被擦掉了线条，然后又被画上一些色彩，不停擦除又被画上，如此反复，最后定格于一千两百天以前。

安可带着未来时空的感悟，强行镇压了此时的心魔，十倍爆发后，再次集结了一百二十万的精神力，刻入时之投影一千两百天，又一次发动了技能。

如此这般，安可算好时间，几个眨眼就回到了陨落的当天，就在安可即将被离子流烧成灰烬的时候，就在赤瞳马上就要死去的那一刻，他迅速地张开了十几层心灵护盾，并操控着天地磁场辅以空间异能迅速挪移众人。

轰！

绚丽的光辉在空中散发，所过之处全部化成灰灰，原地只留下一个百米直径的大坑。

“哥哥？！你...你好了？可是你的样子...哎？怎么变回去了？！”黑瞳先是惊喜于安可恢复理智，随后担忧他的样子，紧接着安可就驯服了体内的异动，甚至变异的肢体全都还原成人体部位，这让她好奇不已。

“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安可摸摸黑瞳的小脑袋，笑着安慰道。

安可没有去管还在体内抢夺控制权的赤瞳几人，主要怕应激伤到她们，等抚平了血脉之力，她们察觉到不对时，才告知真相。

“哇！小家伙，你可把我们吓坏了！”安娜回过神来就是一阵抱怨。

“呜呜呜，主人你吓死我了！”小可载着玛茵飞了过来。

“笨...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玛茵恼怒地低吼，这一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都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唉，不该贸然深入不理解的力量，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安可态度诚恳的道歉。

赤瞳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好奇地问：“哥哥，你怎么突然恢复理智了？我都准备好拼死一搏了。”

安可闻言，无奈的说：“发生了很多事情，星球磁场打乱了超脑对血脉的管制，血脉之力也在天地之力的强化下，骤然爆发了超出上限的反噬强度，让我措手不及，陷入混乱的境地，甚至失去理智。”

“后来呢？”黑瞳接着问。

“还好我解决了心魔问题，心灵升华了，所以才能在生死危机关头，救下你们。”

“心魔？就是安娜姐说的堕入修罗嘛？”

“呃...差不多，我的情况是心灵陷入了自我放逐，身体完全被本能接管了，这才造成惨剧。”安可顿了一下，解释道。

“当时，我本想镇压血脉，哪知道反馈的信息太多，源源不断而来，让我无从下手，导致我被冲散了主意识，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到最后干脆封闭意识海，才能安静下来面对自我，理清自我，否则说不得就是生死离别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安娜打算记录下来，标星符号划作重点。

“我想想，大概是开发出星球磁场的时候吧。那时，我刚刚明悟阵法本质，理所当然知道下一步的应用方式，于是想都没想就擅自引动了，一开始我还能压住不适，这股力量被我强化了感知技能，这一感知就出了问题！”安可实话实说道，这个问题他也会详细记录。

“也就是说，当时的你，除了血脉赋予你的磁场感知，精神力赋予你的气息感知，还有星球赋予你的天...天人感知？”安娜不确定的说。

“嗯，没错。这三股感知力量极大强化了感知上限，它们三合一变成了我所不清楚的某种力量，总之，在那股力量的支配下，我察觉到体内有一个，呃...‘污秽’？”

安可张开领域，就地取材造了一件‘土衣’，以领域内原子级别的操控力强行粘合改造分子键，顿时一件华丽的土褐色国师服跃然于众人眼前，在改变吸收外界光波和反射频率后，土褐色褪去变为玄彩相间，他接着说道：“这个不合时宜的污秽，我称之为心魔。”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还能压下，但是我的好奇心驱使我去触摸它，这一摸就坏事了！它逮着我各种盘问，无所不问，甚至想要越过我的意志操控身体，我怎么可能如它所愿？”

“可是你当时不是不能分心吗？”玛茵指出这个漏洞。

“咳咳，在那股【天识】的帮助下，我又变得游刃有余了，于是我又作死了一次，差点真的死了。”安可挠了挠头，虽然过程有些改编，但基本是对的，他当时就是这样失控的！

“真是个大笨蛋！不知道寻求帮助吗？”玛茵气的牙痒痒。

啪！

“嗯！没错！”黑瞳一拍手帮着腔说道。

趁着说话的功夫，安可调动天地磁场，再一次催眠了逃离的士兵，在阵法二阶和四阶精神力者感悟的帮助下，现阶段的力量就好像玩具枪之于大人，一点难度也无，虽然这具身体没有那七年积攒的十几万本源精神力，但这不影响他使用四阶精神力者的力量。

他现在的精神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这个速度，比十台超脑的冥想速度之和还要快！嗯，高阶位带动低阶段本源的提升，这速度很合理，必须记录在书上，安可心想。

每秒5点的增长速度，在以前他不敢想。

只需六个小时，就能恢复到四阶水准。看来时空源点的秘密还有很多，竟然可以带着位格回到过去，以前倒是没怎么注意，果然还是实验次数太少的原因吗？如果失去记忆还能带回位格吗？好奇心驱使着他去探索。

“天识，就是你说的三合一感知？”安娜抓住了重点。

“嗯，血脉感知，精神感知，天地感知，通过调频可以暂时融合成一股，这股力量我称之为天识，通过它，我已经知道下一步的升级计划了。”

“啊！不要吧？！万一又失控了怎么办，笨蛋！”玛茵激动的骂了出来，怎么不长记性呐？

“咳咳，口误口误，是研究透彻后再去升级，嗯，没错，研究透彻！”安可讪讪一笑，肯定地说。

“哼！这还差不多！”玛茵双手抱胸冷哼道。

“噫！强势的玛茵好可怕！”黑瞳缩了缩小脑袋，躲在赤瞳背后吐槽道，平时和她吵架的时候，怎么没发现玛茵这么厉害呢？

赤瞳翻了翻白眼，暂时不想动弹。

“唉，我本想通过天识压制心魔，没想到狂暴的星球磁场引动了人体磁场，双双爆发，使得它脱离了精神海，与血脉结合在一起，如你们所见，诞生了掌控本能的兽性，我空有力量却不可能对自己施展，只得竭尽全力的控制大磁场，一直到我被冲击的失去意识，都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短时间集中在一起的变化太过浩瀚，即使是强如我这般的意志也难逃失控，造成如今的灾难，我实在难辞其咎。”安可怀着沉痛心情说道，原本不想过多杀戮，奈何局势变化让他应接不暇。

“现在怎么办？”赤瞳问道。

“继续前进吧，这一回速战速决，我已经不想继续耗在这里了。”安可平复了情绪说道。

一句话决定了天皇派的生死。

“好吧，小家伙，你来决定就好，我们听你的。”

“嗯嗯嗯！”黑瞳使劲点头。

肃杀的氛围忽然散去，平地掀起一股微风，接着某种韵律降临在几人周身，经过微调，这支队伍多了一种和谐自然的韵律。

她们没有去管垫后的事，自会有人收拾战场，虽然这里的景象惨不忍睹，但这就是战争啊，无关对与错，只有杀与被杀。

等到几人走后，那三千军士才姗姗来迟。

“大将，你看吧！还好我们迟了一步，不然卷进高手之间的厮杀，只会像这满地无辜的尸体。”山藏心有余悸的说着。

他显然感受到了这里的战斗，只是误会了战斗对象，隔老远都能感受到的恐怖气势，以及这一地的死尸，似乎都在佐证他的看法。

“帝国国师，恐怖如斯！断不可招惹！”大将随后下令，将这则消息记入绝密文书。

这样的强者，去执行暗杀真的太过恐怖，没有谁能够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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