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上晴冉（一）

我抱着刚刚泡好的茶叶，茶叶翻飞，里头似乎映出来一片山水，一片他不存在的山水，很久以前出现过的那些孤寂。

我还依稀记得，那是一个三月份的早晨，下了三天的雨，直到那天早上还没有停。门口的小路比往日的时候更加泥泞，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烂泥地上，每走一步都费劲的把腿从泥巴里拔出来，扛棺材的人耷拉着脑袋，喉咙不断翻动着发出怪异的声音，脸上尽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男人女人们穿着黑色衣服，一把把黑色的伞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盛开。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攥着父亲的手。看着那个小棺材砸进土里，发出哐的一声，神父用带着酒味的声音念着听不懂词汇，然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痛哭起来。

我觉得我似乎也应该哭一哭，但父亲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咬着嘴唇。我印象中的父亲永远是笑眯眯的，那时候我又恍惚了，好像父亲一直都是那么严肃。

我哭不出来，所以学着父亲的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雪白的十字架，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只是觉得今天的雾太大了，连前面的路都看不见了。

这样叫我们怎么把妈妈带回家啊。

虽然外面很有意思，但妈妈不能一直睡在这里啊，况且家里的床那么暖和。

我这么想着。

但是妈妈回不来了，而我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原本高大的父亲日益消瘦，家里脏乱的衣服越堆越多，房间里出现了令人作呕的烟酒味，呛鼻的劣质脂粉动不动弥漫着整个屋子，我抱着妈妈给我买的小皮球，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到我们家，又骂骂咧咧的走出去。

我摸着家门口鲜艳的红色，而那些写出来歪歪扭扭的字我只认识几个，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父亲，你不能这样了。”我站在父亲的面前，鼓起勇气，这么说着，“你这样子妈妈就会一直睡在外面，不会回来了。”

那个眼窝深凹，满脸蜡黄，佝偻的背的男人看着我，突然冷笑一声，“她不会回来了。”

“她会的。”我的声音在颤抖。

“她不会！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死了！”

那个人死死的捏着我的肩，眼眶都被撑的裂开，留下两滴殷红的血。

他看着我，恶狠狠的瞪着我，宛若恶鬼一样的脸上突然流露出很悲伤的表情，然后猛的甩开了手。

“你和她真是一点都不像！那双眼睛真让我恶心。”

我呆在原地。

妈妈曾经说过，我的鼻子眉毛和嘴巴像她，头发也像她。

我的眼睛像爸爸，是黑色的，就好像亮晶晶的星星。

我突然感觉心里落空空的，像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的。

我的母亲离开了我们，时间是永远。

我的父亲，高大的父亲，嘴角带着弯弯笑的父亲，会带我和妈妈去爬山，背着我的父亲——已经和母亲一起，死在了那天下着雨的早晨，

他眼睛底下浓浓的黑眼圈，就像是漆黑的夜。

洛水凌云：为什么突然变成77了呢？因为前几章大改了，改后多出了三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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