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没有如果

季华渊醒来后，脑海里并没有关于镜像闯进安娜托利亚梦境的记忆。

他的记忆可以轻松被镜像读取，而他却无法知晓关于镜像的任何记忆。他虽然会感到不适，自从在立春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体内还住着一个人的事情之后，也不会多么在意了。

季华渊这次睡得真好。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走到洗漱间里洗漱。他洗完脸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那面镜子里倒映着的自己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他甚至可以确信这个是自己的倒影，而不是住在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

洗漱后，他快步走进花信们的房间里去看望他们的状况。

他只是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了一股新的力量。

季华渊难道是清明要苏醒了吗？

立春并不在房间里。现在春分正坐在床边看书，惊蛰仍在休息。其他花信也还是老样子。季华渊微微叹了口气，走到了清明的床边，握住了清明的手。

清明：……阿渊……

清明低声模糊地唤着他的名字。

季华渊嗯。我在。

季华渊也轻声回应着，又轻轻地抚摸着清明的头发。

梦境里的清明虽然成功地抓住了那个孩子，也看到了那孩子的真容，但那孩子在被抓住的瞬间惊慌失措地甩开了清明的手，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兽，裹着披风不顾一切地朝着另一边逃去。

周围再度起了雨雾，清明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清明：等一下呀！

清明迅速向着那孩子跑去。那个孩子是那样的眼熟，又那样的令人感到亲切。

清明：终于又抓到你啦！

她终于又一次地顺利抓住了那布着泪水满脸错愕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黑色披风落下，环境里的雨雾消失殆尽。

清明：阿渊，终于抓到你了！

季华渊（幼）清明姐姐……

清明敏锐地察觉到了季华渊现在仍在发抖。

清明：你怎么在这里呀？还哭成这样。

季华渊（幼）清明姐姐，求妳，不要把我带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清明：不会不会！我不会的！你别哭呀！

清明慌忙抱紧了怀里的小男孩，感觉自己的手摸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清明：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模样的季华渊微微低下头。他现在已经恐惧到极致，不愿意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似乎是要将心中的委屈尽数诉说出来，他颤抖着、崩溃地抱着清明哭喊着：

季华渊（幼）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呢？

清明：诶？

季华渊（幼）所有人都讨厌我，到底为什么啊！我什么也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不是我啊！我从来没有想伤害谁！

清明有些恍惚，但也明白了。

这里是梦境。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过去的季华渊。

是那个在异界里被所有人排斥的、会给大家带来不幸与痛苦的孩子。

清明的记忆也慢慢地倒转到了在异界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季华渊还没有现在这般狂妄，反而有些过分懦弱。

节气花信们作为拯救异界的“英雄”在异界的地位非常高。因此在遇到节气花信之后的季华渊仿佛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停地讨好着节气花信，试图得到他们的庇护。

那个时候的他很喜欢称呼花信们“哥哥姐姐”。

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季华渊，是刚从异界的牢狱里逃出来的。

因为他被人诬陷，说是想用妖术害人，谋财害命。

因为他是被大家排斥着的孩子，因此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任何辩解。于是他不由分说就被抓到了牢狱里，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殴打，电击，水刑，火刑……

仿佛家常便饭一样，痛苦的求饶声日夜不绝。

会带来不幸的孩子就算是在哪里悄悄殒命都不会被任何人关注，甚至会被人放炮仗庆祝，何况是他。

而年幼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了牢狱里的种种酷刑，于是他硬撑着逃走了。

清明看着自己的双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沾染在上面的红色血污。

季华渊现在的后背应该遍布鞭痕吧。

季华渊（幼）我不要回去！清明姐姐，求求妳了，不要带我回去……

小孩子的眼里满是祈求。

清明：我知道，我不会的。

那个时候就因为心软而没有选择带他回去，现在也一样不会做出那样决绝的事情。

就算这只是梦。

清明轻轻地擦去了季华渊脸上的泪珠，轻声安慰着。

清明：没关系的，我们会保护你的。

季华渊慢慢地抬起头，闪着泪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清明。

那个时候没有说出来的话，就在梦里全部告诉你吧。

清明：不用害怕。身为节气花信的我们，永远都会保护你的。

如果那个时候就对着异界的所有人表面他们会保护季华渊，是不是他就不会忍受那么多的痛苦了呢？

清明：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是我们最重要的挚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如果那个时候就告诉异界的所有人季华渊是他们的挚友，是不是季华渊就不会被那些人百般折辱了呢？

清明：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的，不用害怕了。

过往的一幕幕仿佛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迅速闪过。耳边是没有断绝的嘶吼声。

如果那个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

季华渊（幼）清明姐姐……

那一瞬间，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脑海里的一切记忆也都归于平静。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如果。

清明：而且大家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也会接纳你的。

季华渊（幼）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季华渊低下了头，紧紧抓着清明衣服的手不肯松开。

清明：会的。

虽然是站在未来者的角度做了一个幻想。

清明：就算大家不接纳你，还有我们呀！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季华渊（幼）真的吗？

季华渊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清明则是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季华渊（幼）嗯，我相信清明姐姐。我也要努力让大家接纳我。

季华渊趴在清明的怀里，低声嘟囔着。

清明：我相信你！

季华渊（幼）谢谢。

小小的孩子低着头，说着以前不曾说出过口的话。

意识也在这一刻逐渐清晰，一阵微妙的痛觉伴随着一股温柔的温暖在身体开始蔓延。

清明：呃……

季华渊清明？

熟悉的温柔唤声在耳旁响起。

清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季华渊。

清明：阿渊？

清明有些恍惚。

清明：这次不是梦吧？

季华渊当然不是！

季华渊立刻说。

季华渊不过真的是太好了，妳终于也醒过来了。

季华渊微微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依旧带着欣喜的笑容看着清明。

春分：真的是太好了。大家慢慢地都会苏醒过来的。阿渊也不必那么担心了吧。

季华渊这不行。该担心还是得担心。

季华渊说着，又开始对着春分婆婆妈妈地说起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废话了。春分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立春正坐在会客厅里，听着蘼讲过往的事情。

蘼在得知安娜托利亚代替我去镇守《花之法典》之后，我非常的后悔。

立春微微叹了口气。

立春：那个时候的我们应该在异界。不过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传闻。

立春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立春：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以为是什么误会呢。

蘼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立春：直到后来回到拉贝尔看到了自由自在的你，却再没怎么见到过安娜托利亚自由自在的身影，我们才发现这似乎不是一个误会那么简单。

蘼看着手里的茶杯，没有说话。

绣着玫瑰花纹的茶杯里泡着散发淡淡清香的玫瑰花茶。花瓣漂浮在水面荡起涟漪。

其实仔细想想也就知道原因了。

镇守《花之法典》，就意味着失去了曾经的自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受到来自各方面力量的重重拘束，甚至就连挚友的面都很难才能见上一面，这样憋屈的生活，谁又会愿意去度过呢？

若非普普拉女神亲自出面组织建立《花之法典》，恐怕《花之法典》直到今日都无法组建完成吧。

安娜托利亚为了爱情而牺牲自我，那个时候也确实有类似的传闻。

不过真相到底为何，也就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想到这里，立春忍不住叹了口气。

立春：都不容易啊。

最后，立春也只是这样宽慰着蘼。

蘼明明应该是由我来承受这些，可最后却让她替我承受了这一切。

蘼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松开手，低下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安娜托利亚能够理解自己的一切，甚至可以与这一切都达成和解。在蘼的记忆里，安娜托利亚总是这样温柔。即便如此，他仍旧怀有对安娜托利亚的愧疚之心。

蘼如果那个时候的我——

立春：没有如果。

立春平淡地打断了蘼。

蘼抬起头看着立春，眼中闪过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便被更深邃的悔意覆盖。

蘼确实。现在说这些也确实都没什么意义了。

蘼低下了头。

立春：安娜托利亚看到你这个样子，是不会开心的。

立春：既然觉得亏欠她，那么就要加倍的奉还回她。之前若是算她帮了你，那么你现在就去陪伴她，守护她。

蘼我一定要快一点振作起来才行。

蘼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立春笑了笑，又与蘼寒暄几句之后，就送走了蘼。随后她又慢慢回到了房间里。

季华渊事情说完了？

立春：啊呀，你都知道了啊。

立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坐着休息。

季华渊当然咯。不就是蘼又来了嘛。

季华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季华渊现在的状况很不错，所以清明苏醒后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清醒。

立春：清明也醒了啊。

清明：嗯。

虽然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不过清明看起来还是如以前那般有活力。

季华渊看样子，妳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啊，立春。

季华渊看着立春，眼中是未有遮掩的欣喜。他很高兴看到花信们现在可以恢复昔日的活力。

立春：当然了。你太小瞧我们了，阿渊。

季华渊那么就说说吧。刚才跟蘼都说了些什么？

立春略微思索了一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稍加修饰后讲给季华渊听。

季华渊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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