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灭却(4)

狭雾山距离炭治郎所居住的山头很远，好在这几天依旧在下着大雪，太阳完全被遮进云里，没有出来的迹象。

安葬好家人们后，他就背着足有半人高的木箱，踏上了前往狭雾山的道路。他不敢在途中稍加逗留片刻，甚至不曾靠在树干上休息多久，只是偶尔会闭上眼睛在雪地中站立一会儿，才接着赶路。

炭治郎身上带的干粮大半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他并不是不想让祢豆子吃些，但那小小的少女看到他递过来的已经冷掉的饭团，却只是抗拒。他才会意识到，妹妹和他的不同之处。

鬼类是吃人的怪物，极度饥饿时就连自己的血亲都会吃掉，但他这几日奔波，倒没见到祢豆子有什么异常。这也是个不错的兆头，炭治郎存了些希望，自己的妹妹仍旧拥有人性，还没有变成凶狠残暴的鬼。

到达狭雾山山脚时已是几天后的事了。炭治郎的精神很疲惫，紧绷的神经却一下子放松下来。

因为在山脚下没看见几户人家，所以今天他依旧打算和祢豆子在外过夜。

将捡来的柴薪堆起，用仅剩的火柴点燃，火焰传递出的暖意充斥四肢百骸，烧得精神也懒洋洋的，炭治郎喟叹一声，忍不住转头去看祢豆子，但对方仍躲在黑暗的箱中，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在外，瞳孔涣散，似乎是在阅读空气。

祢豆子长得很漂亮，从小时候开始便不停地有人这么夸赞道，身为兄长的他，自然是自豪万分。

但现在炭治郎又有些担忧和茫然，找到那个杀死他家人、将祢豆子变成鬼的鬼何其之难，即使他已经记住了那个混蛋的气味，也不一定在今后能够找到。况且他现在甚至连亲自斩杀鬼的勇气都没有，即使有守护妹妹的觉悟，可就凭他这双无力的双手，比之成年人要瘦小更多的臂膀，真的有能力去兑现自己的誓言吗？

想到这里，他心情就很低落，愧疚感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但是很快，他就没空去低落了。

祢豆子突然暴起，从箱子中弹了出来。她的速度很快，瞳孔紧缩，青筋微凸，尖利的指甲瞬间变长，她不断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猛兽在不安的嘶叫，同时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祢豆子……”你是饿了吗？

话音未落，祢豆子便朝着炭治郎扑了过来，炭治郎向旁边躲去，却见祢豆子攻击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自他身后出现的矮小鬼类。

炭治郎心中警铃大作，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柴火堆旁边的斧子。

他自己的警惕心实在是太弱了，若非祢豆子感应到了同类，或许等他闻出那股从鬼身上传出来的腐臭味时，什么都为时已晚，炭治郎这样想着，手里的镰刀握得更紧，这样做能给他一些微小的安全感。

他本是想拿家里砍柴用的柴刀的，拿把刀更锋利，可柴刀在一个月以前就被贪玩的六太给弄丢了，眼下家里能用的便只有这把尚且锋利的斧子。

“……”鬼的口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然后就像是找回了自己曾经的语言那样，怪笑道，“什么啊，一人一鬼，也太怪了吧。”

“喂喂，旁边那个小鬼的肉分我一半如何？”那鬼伸出了鲜红的舌头，微合的眸中满是残暴的杀欲。

炭治郎不为所动，拿起斧子便迎了过去，他需要顾及妹妹的安危，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斧子啊，还真是有两下子。”

和鬼的缠斗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虽然期间炭治郎每次进攻都伤到了那只鬼，但对方就如在杀死老鼠之前偏要好好折磨一番的猫儿，当着他的面得意地愈合伤口。

炭治郎绝望地大口喘气，鬼的愈合速度比他想的更快，体力也比他要充沛不知道多少，他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得越来越慢，每一次挥舞斧子力气也会变得越来越小，而他的敌人却依旧游刃有余地应对他的攻击，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盘中餐，要想个办法带着祢豆子跑。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随着体力的大量消耗，对方很轻易就找到了他的破绽，他被一脚踹翻，背部也撞到了树干，枝头上挂着的雪落到了他的身上，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他想重新站起来，身体却已经脱了力，握着的镰刀也因为身体被击飞而不知扔到了哪里。

“哎呀呀，可真是够狼狈的。”巨大的阴影笼罩身上，面前靠近的鬼类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炭治郎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举了起来。

“呃……”

鬼手臂上的肌肉在这瞬间迅速膨胀，他钳住炭治郎的脖子，动作犹如粗鲁的屠夫拎起一只鸡那般自然得意，“游戏到此为止，现在是该填饱肚子的时候了。”

他将手臂一点点拉近，同时张开血盆大口，炭治郎不住地挣扎着，用最后残余的力气转过头，去喊呆立着没有反应的妹妹，“祢豆子，快逃！”

这一声呼喊让祢豆子回过神来。

而置若罔闻的鬼嬉笑着将手收紧，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嘲笑炭治郎:“你可真是搞笑啊，那家伙可是和我一样的鬼啊。”

只是他的得意还未持续多久，在用另一只手去指祢豆子的下一刻，他的头就被迅速奔来的祢豆子踢飞了。

鬼因祢豆子的突然袭击而暂时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炭治郎落到雪地上，除擦伤外，倒未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祢豆子走到他身边，伸出手，他就借着这只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怎么搞的！为什么要帮着人类，可恶，等我长回了身体，必不会让你们两个好过！”鬼的头颅叫嚣着，它本来只是低级的鬼，受血也不多，痊愈的速度很缓慢。

要怎么样才能杀死鬼呢？炭治郎拿着斧子一时不知如何下手，若是面对待宰的鱼他或许还能迅速处理好，但一想到对方曾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类，即便是万恶不赦的鬼，也难免会有些心生恻隐。

远处静静观察他们的老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个被义勇介绍过来的人类少年或许并不是从事杀鬼这一行的料，他对鬼仍有软弱的慈悲之心。

“若是再犹豫多些时间，恐怕你刚才所做出的努力会被白白浪费掉。”清越的嗓音自头顶传来，炭治郎抬起头，便见到枝头靠着一位白发少年，那人曲起一条腿，姿势颇为闲适，见他看过来，红眸里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意。

“你也是鬼吗？”

炭治郎看了看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的头颅，又看了看少年，对方那异样的红眸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枫原万叶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心里倒有些哭笑不得，面上仍然展露着令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笑，“我并非鬼类，只是一介浮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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