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对岸 2

与性格执拗偏激，脾气古怪的丈和不同，尺和为人忠厚老实，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他与师兄对围棋“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理解大不相同，认为围棋是不仅一种事业，更是一种传承，所以开棋馆为他人下棋提供场所，自己时不时上前指导一二。虽然本人并不收徒弟，但做的事情已经与师傅无异。

黑木两年来耳濡目染，渐渐明白了师叔的部分想法：自己棋下得好却不与他人切磋分享，不传承给后辈，终究是一潭死水。百年之后日本围棋的水平恐怕会越来越低，到时候悔之晚矣。

顺着这样的思路，黑木渐渐萌生了开棋院收徒的想法，与尺和交流多次，但师叔每次都对他大加赞赏，最后却劝告他打消这个念头，再说多了总是老气横秋的大笑，不知何意。

今天见棋馆人不多，闲暇时黑木又提起了这一话题。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执拗，倒是跟师兄有一拼，尺和暗中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太过理想化的结果就是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你以后会知道的。自己的想法感染了他，不知是福是祸？

“馆外有人来挑战。”这种常见的“突发事件”打断了二人的讨论。来人自然是来挑战黑木的，他名声在外，一年自然少不了几百封约棋的战书。

当然，有些人来挑战黑木纯粹是来见识一下他的“天魔大化”，名曰挑战，实为欣赏，往往几十手后就会认输，今天的来人也不例外。

黑木也不藏着掖着，刚刚开局直接贴近攻击，黑白双方缠绕在一起，只三十多手后对方的白棋已经濒临崩溃。

对方此时汗流浃背，双眼紧盯着棋盘奋力思考应对之策，而黑木则拿起一颗黑子做沉思之态，房间内格外的安静。

“这是什么人来了这么大阵仗？”门外的喧哗打断了这片刻的平静，不过对局者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是雅乐尞井山大人的公子，听说一表人才，且精通音律，标准的风流公子。”

“他没事跑这来干什么？”此地地处偏僻，身份如此尊贵的公子来这里倒还真是新鲜。

“听说是来下聘书的。算起来百合小姐也该到年纪了，没想到她的名声都传到了井山大人那里……”

“啪”的一声，黑木手上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对面刚下完棋，看到黑木如此反应吓了一跳，是自己的棋太臭惊到他了？

而此时，对面黑木的思绪早已经游离到了棋局之外。就是他再宽宏大量，碰到别人向他喜欢的女孩下聘书这种事，心里也不是滋味。是啊，她已经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比起井山公子这类人又有什么优势呢？再说了，还有她父亲的百般阻挠……

美好的事情似乎总是那么虚幻，那么遥远。勉强整理好心情对局完毕后，黑木一眼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他和百合小姐的这层窗户纸不知道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但捅破它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承担难以预料的惊涛骇浪，在如此关键的抉择面前，一向果断的黑木也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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