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影

武氏父子来到方府大门前，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的少年使劲敲门：“开门，我要下棋赢方胜！”这又是从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

“谁啊，大清早的。”方百花一脸不情愿地开了门，刚想呛呛几句，看到旁边的武氏父子，连忙问好：“武伯伯好，武兄好。”将少年晾在了一边。

“我要找方胜下棋！”少年见大家都不理他，有些怒气。

“我父亲可是棋圣，不是谁都能跟他下棋的！”方百花想让他知难而退：“这样，院子里摆这几道题，你去看看。”

“这个在院位托；这个在水位碰；这个在间位点角。”

众人都大吃一惊。其实方胜的本意是下一手布局，而非攻击。但这少年张口术语，且攻击手段犀利，尤其是点角，普通棋手不会往这方面想，容易落空，但在这里意外有效。

方百花见此，想起江流儿跟他说过他初到西金棋院做死活题的故事，实在是巧合，本想让他识趣离开，结果问出了真本领。武尚咏则发现少年的招法与普通缓攻不同，毫无含蓄之意，杀气腾腾，甚至比西金棋院的屠龙术还要犀利。武云飞则震惊于少年计算之迅速，思维之敏捷，自己都得想一会儿，他竟然瞬间就看了出来，真是人外有人。

“内位扳。”集中精力在棋盘上的四人完全没有发现方胜已经在身后站了多时。看来他还想继续考研少年。

“粉位打吃。”

“忙位长。”

“墙位贴。”

“百位拐吃。”

“布位拆边。”

在方胜说完拆边后，少年苦苦思索。其余四人已经看出，此手走完后虽然少年的白棋吃住了右下角，但方胜的黑棋挣得先手在外布局，且角上还有余味，虽然局部白棋便宜，但全局白棋已然慢了半拍。

但右下的开始托精妙无比，这里一般人都不会补角，以为是活棋。但少年的连串手段将黑角变成白角，如果外围有子配合，实战将威力巨大，让人难以招架。方百花和武云飞之前根本没看出来；武尚咏凭借多年实战经验隐约觉得角里有棋，但在思考对策时少年已然成竹在胸，不禁愕然。

“你厉害，你厉害。”少年微笑着说：“你就是方胜？我要跟你下棋，我要赢你！”

方胜却一脸严肃问到：“你师傅是谁？”

“是爷爷。”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爷爷就是爷爷。”

方胜刚想再追问，但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吗？”就回到书房。

“喂，你到底跟不跟我下棋？”少年见方胜离开，大喊道。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棋圣对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对手。”武云飞刚刚出关，正想找人对弈，见少年攻杀如此凶悍，正是检验“翻天手”绝技的最佳对手，所以直接求战，也有当先锋帮方胜找台阶和试探对方功力之意。武尚咏也没有劝阻。他正想看看儿子三年来闭门的成果。

少年没有拒绝。经过猜先，少年执白，武云飞执黑。武云飞暗喜，后手能将后发制人的威力展现出来。

少年直接蹲在椅子上，方百花嫌他太粗俗，不懂礼数，转头见父亲手有些颤抖，心中奇怪。

摆上座子后，对局开始。白棋直接双飞燕，而黑棋选择忍耐向上尖出，白棋趁势点角。

黑棋连压两手后拆边，在局部不与白棋纠缠。白棋也从左下跳起，限制黑棋中腹模样。

几十手后到了中盘战斗，少年落子终于慢了下来，但用时已然比对面的武云飞少。局面焦灼，其余三人也紧盯着棋盘。

此时白棋忽然在宵位碰。普通的招法是连位镇，现在短兵相接，激战开始。

白棋在著位象目飞！武尚咏暗叫不妙，如果此时马上穿象眼反击，就中了圈套！

但年轻气盛的武云飞看到破绽，自然不肯放过，马上穿象眼出动。

一看对方已经上钩，少年面露得意之色，拿起白棋拍在了吁位。武云飞显然漏算了这一步，埋头苦思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进去对攻，但毕竟自身断点太多，终究过于勉强。

几手过后，黑棋棋形已经崩溃，白棋不仅全部联络，还先手封锁黑棋。

“怎么样，认输吧。”少年摇头晃脑，得意地说到。

但武云飞下一手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拿起黑棋放在了砧位。直接打入白棋左边！胜负手！少年一怔，随即拿起棋子要全歼黑棋，但棋子刚要放到棋盘上，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向后倾斜，用惊疑的眼光看着对面的武云飞，将棋子放回了棋盒，开始长考。

少年不住地揪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咬牙切齿，而武云飞也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

过了良久，少年拿起白棋放在了巷位，看来是准备退让，让侵入的黑棋连回。但黑棋直接在彩位拆二，继续破空。

“可恶。”少年似乎去了耐心，在敲位夹强杀。武云飞似乎对这手棋早有准备，马上下在天位扳。白棋在香位连扳。黑棋清位打吃，此时观战的武尚咏已经发现白棋由于气紧已经粘不住了，局部是接不归。

看来武云飞的“翻天手”要成功了，武尚咏暗喜。但这时少年拿起白棋拍在了山位侵入黑角，这里也有棋吗？

“父亲，你怎么了？”方百花见父亲手捂心口，十分痛苦，大惊失色。

“哈哈，是因为棋局太过激烈，老朽要撑不住了。”方胜故作镇定。但武尚咏知道方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如此失态，显然从少年的棋中发现了什么。

而正在对局中的二人无暇顾及突发事件，此时黑棋只能全歼打入的白棋。武云飞强行攻了几手，但受制于自己打入的棋要做活，只能放白棋一条生路。

双方形成转换，黑棋破掉了白棋边空，白棋夺走了黑角。虽然黑棋占了一些便宜，但之前战斗落后太多，已经无力回天。“翻天手”被巧妙的化解了。

“我输了。”武云飞无力地靠回椅子上，一脸沮丧。自己闭关苦练三年，结果出关第一战就输给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到了例行复盘环节。武尚咏说到：“第一百六十八手如果黑棋走女位，你怎么应。”

“这还不简单，我走呵位肩冲……”少年刚说完，就发现了玄机。这手棋极其刁钻，仔细研究发现白棋局部已经无应手。

武尚咏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已经发现了问题，也就不追问，语重心长地说到：“不错，小小年纪棋力如此，已经很难得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少年刚才的狂妄姿态和赢棋的喜悦已经一扫而空。原来自己早有破绽，好在实战中对方没有看见，才逃过一劫。他之前的对局无一例外都是大胜，但此局形势异常焦灼，武云飞的顽强深深地震撼了他。

那棋圣的棋力一定比武云飞高了！如果真的跟他对弈一局，胜负还未可知啊！少年抬头看了方胜一眼，想起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少年有些羞愧，更有些后怕。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孩子，你的师傅是不是叫棋鬼王？”方胜终于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有些惊讶。

方胜没有再问，苦笑了几声，向还在整理心情的武云飞说到：“武贤侄，我今日不能和你对局了，抱歉，抱歉。”

当少年要离开时，方胜突然问到：“你住在哪里，改日我找你对弈。”

“不用了，我收回我的话。”经此一战，少年也知道想赢方胜难如登天，自己原来真是井底之蛙，目中无人，既自大，还幼稚。

望着少年的背影，方胜久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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