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白发

精神之海中央，紧闭双眸的青年漂浮在海面上，金色浪花荡漾涌动间逐渐吞没青年修长的身体。

他向海中坠去。

由纯粹精神力汇聚的海洋清澈无垠，唯有中央的海面下方，悬浮着一颗周身旋绕华贵符文的淡金色晶体，偶尔渗出一丝浩渺古老的气息。

这就是命运神识。

温柔的精神力海水包裹着霍雨浩下坠的身体，意念微动，命运之眼悄无声息的绽放。

霍雨浩微微仰头，用他的竖眼轻触命运神识。

霎时，以二者接触点为中心，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拂过精神之海，海面倏地一静，而后瞬间翻涌起滔天巨浪！

命运神识爆发出极其璀璨夺目的光芒，淡金色晶体表面华美符文缓缓转动，令人颤栗的威严气息扑面而来。

成功驱动命运神识，下一秒，弥漫淡淡金光的竖眼陡然闭合，霍雨浩的意识穿梭层层记忆，最终回到了那天飘着大片赤霞的傍晚。

海神湖畔，璀璨烟花。英俊青年手捧深红蔷薇单膝跪地，深邃眸底闪烁着动人心魄的爱意。

他们高举娇艳欲滴的花朵，对他们的爱人，说出了那天未曾说出口的话。

白色西装的青年说：“我爱你雨浩。”

黑色西装的青年说：“嫁给我雨浩。”

这一次，拥有冰蓝色眸子的青年没有后退，他主动接过那两束盛放的蔷薇。

微冷的白皙指尖搭在鲜红欲滴的蔷薇上，碰撞出惊人的美，他扬起清浅温润的笑，遵从自己源自于灵魂深处那迫不及待想给予他们的回答：

“我愿意。”

话音刚落，蔷薇花瓣倾洒漫天，转瞬间天旋地转。

霍雨浩的回答裹挟着磅礴浩瀚的神力以万顷之势顷颓而下，携带凌厉威压悍然冲向封印！

‘咖嚓——’

在这道强悍恐怖的力量下，记忆枷锁不堪一击，应声破碎！

在这一瞬间，无数被遗忘的记忆像是沸腾的岩浆喷薄而出，那些美好、心碎、绝望的，一帧帧一幕幕如潮水般涌入霍雨浩的广袤识海中。

意外佩戴的蓝蝶，怦然心动的下午，海神湖上的定情，惊鸿一瞥的错认，乾坤问情谷中的坦诚......

最终，这些名为爱的记忆，定格在幻境后的那一声饱含疼惜的叹息。

随着最后一块碎片回到识海，此刻，霍雨浩七零八落的记忆，终是回归完整。

望着金色海浪中央的霍雨浩，天梦冰蚕幻化出人形，无比痛心道：

“雨浩，忘了就忘了拿，何必让自己的心再疼一次呢。”

“可是我不想忘了他们啊。”

霍雨浩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在这茫茫识海中显得有些飘渺：“天梦哥，谢谢你没阻止我。”

天梦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我怎么会阻止你追寻真相呢，当你再一次遇见王冬和王秋时，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你一直都那么聪明，一直都那么坚强。

兜兜转转一大圈，即使被蒙住了双眼，可霍雨浩还是摸索着，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房门被人猛地大力推开，心急如焚的霍灵儿直接冲了进来，君景紧随其后。

“雨、浩——”

当看到弟弟的瞬间，霍灵儿口中的焦急仓促的戛然而止，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愕然和慌乱。

“你们来了啊。”

霍雨浩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眸子漾着温柔，依旧清澈璀璨，令人沉醉其中怦然心动。

可他的头发，那蔚蓝如海般的柔软发丝，在霍灵儿和君景惊颤的瞳孔之中，寸寸沾染上了如霜雪般的白。

霍灵儿心脏狠狠一抽，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滑落，她快步上前，心疼到咬牙切齿：

“我们什么时候瞒过你啊！你想知道就来问我啊！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么犟啊！现在好了，头发都变成这样了！”

霍灵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哽咽的哭腔根本掩饰不住她的无措和不安。

霍雨浩垂眸一笑，霜雪白发将他隐藏在温柔之下的清冷和疏离显露的淋漓尽致：

“姐，你哭的好丑。”

霍灵儿眼泪顿时一滞，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抱着弟弟哭，还是压着弟弟揍。

就在霍灵儿这短暂的迷茫时间里，君景上前抱了抱霍雨浩，语气有些微微的沙哑：“雨浩，你没事就好。”

“没事个屁！你没看到他头发颜色都跟幻境一样了吗！”

霍灵儿狠狠瞪了君景一眼，眸色狠厉至极，她早晚有一天得把唐三踩在脚底下碾碎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无辜躺枪的君景眨了眨眼睛，刚要解释：雨浩的发色只是暂时受到了幻境的影响，慢慢就会恢复。

可他刚要开口解释，就被门口的声音给打断了。

“雨浩！”

粉蓝色转瞬即至，霍雨浩眼前一花，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雨浩，雨浩！”

王冬箍紧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拥紧了他的爱人，嘶哑恳求的呼唤一声声砸在霍雨浩心上。

王冬快疯了，或者说当他看到雨浩经历的轮回幻境后，就已经疯了。

王冬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又把更大的灾星带给雨浩。

或许远离雨浩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可当王冬站在门外，看到白发如霜的爱人第一眼时，还是不假思索的冲了进来，并且紧紧地拥抱住了自己的阳光。

这是他失而复得，朝思暮想，渴求已久的珍宝。触碰的瞬间，王冬隐藏在骨子里的占有欲以指数蓬勃增长。

他想把雨浩藏起来，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样就谁都伤害不到他了。

在某个方面，王冬觉得自己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一样的卑劣。

紧贴王冬的胸膛，轮回幻境无数世的记忆卷土重来，每一世每一次，他们死在乾坤问情谷，他早已麻木绝望。

霍雨浩忽然喘不上气，那无数次的死亡记忆宛若藤蔓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的触手拉扯着他的灵魂不断下坠。

“我救不了你们，每一次都是。”

霍雨浩紧紧攥住王冬的衣角，眼睛流出清泪。

他陷入迷惘，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轮回中的幻境，戏弄他的手段。

王冬心脏一紧，他当然明白雨浩现在是怎么回事，刚要开口安慰，王冬就被早就焦急难忍、却因为没有飞行技能落后他一点点的王秋一把挤开。

“现在不是幻境，雨浩，你已经出来了，早就出来了。”

王秋狠狠的把人按进怀里，力道大的想要把人揉进骨血中，他俯首亲吻霍雨浩的额角，轻声安抚受惊的爱人。

“乾坤问情谷早就没了，我们也不会死，会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向你发誓。”

霍雨浩缓慢而疲倦的眨了眨眼睛，语气绷成直线却微微颤抖着说：

“你说的，是真的？”

王冬抚摸着霍雨浩的白发，心脏蔓延钝痛：

“是真的，对不起雨浩，我们来晚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和王秋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也向你发誓。”

霍雨浩埋在王秋怀里，半响才闷闷的回了声：“嗯。”

被当成透明背景的霍灵儿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顶了顶腮。

她是不是这些天脾气好到谁都能当她面，对她弟弟动手动脚，搂搂抱抱？

虽然这俩对他们爹的行为确实不知情，但迁怒可不是假的，霍灵儿也没打算轻易饶过他们。

“王秋！你把爪子给我——”

门口又一次响起来的声音打断了怒火中烧的霍灵儿。

是唐雅贝贝几人赶到了，他们没有王冬的飞行技能，所以来慢了些。

但当他们看到霍雨浩的头发变化后，表情立马变了。

“和幻境一样的——”

萧萧睁圆眼睛，嘴唇颤抖了好半响，显然是气急了，她转回身就开始破口大骂：

“王冬！你爸有病吧！干嘛要这么做！我以后一定努力修炼上神界，狠狠地打你爸一顿！”

萧萧的语气掷地有声，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看玩笑。

或者说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敢想象却必须完成的目标。

“他是有病。”王冬深深的吸了口气，王秋抱着人还不忘接上：“还病得不清。”

霍雨浩低下头嘴角轻翘，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骂爹这么顺口的。

霍灵儿眼睛一眯，敏锐捕捉到了她弟弟嘴角稍纵即逝的笑意。

“你还有心思笑！给我过来！”

霍灵儿怒吼一声，一把就将他从王秋怀里拽了出来，但其实一点力气都没敢用。

霍雨浩自知理亏，闷不啃声的松开手臂，被霍灵儿拽到身边。

王秋怀抱一空，心中顿感无比空虚，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灵姐，你迁怒我们无可厚非，我也想自己是孤儿，但现实不允许。”

王冬点点头，“灵儿姐，你可以随时随地考验我们，什么内容都行，我们和雨浩才不要分开。”

“给我滚蛋！我没你们爹那么有病！”

霍灵儿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突然红唇一弯，道：“除非你们能一辈子不姓唐——”

话音未落，冬秋眸子霎时一亮，斩钉截铁、不假思索道：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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