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折 瀚海阑干百丈冰

一日后，禹城。

普通的四合院里，明月和小青已经无言对坐了整整一上午。

白色的院门边，一只白色的小脑袋好奇的往里面探看，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臭屁精，你说小青姐姐和明月姐都坐那一上午了，在干嘛呢？不饿吗？”

武崧抱着哨棒倚在墙边，眼眸微阖，道：“丸子，女孩子之间的秘密还是不要随便去猜的好。”

“嘁，我这不是担心小青姐姐和明月姐吗！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白糖不以为意，理直气壮的说。

“女猫心，海底针。俺武崧又不是念宗弟子，不会读心。”左腿在墙根上一蹬，靠着墙的武崧顿时站直身子，悄无声息的靠近白糖。

那丸子还撅着屁股朝院子里观望，一点没发现武崧的小动作。武崧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抬起腿，一脚踹出去。

“喵！”悲催的白糖脸朝下摔了个猫啃泥。

“臭屁精！你……”他愤怒的用双手撑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发火，两道直直射过来的目光却让他一下哑了火。

院子里的猫冷冷的看着他，白糖背脊发寒，手脚并用退到了墙边。

白墙隔绝了目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随之消失。白糖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

看着他那副傻样子，罪魁祸首武崧顿时忍俊不禁，“真是个丸子。”

“你还说！臭屁精，你是不是有点毛病啊！好端端的踹我干嘛！”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白糖登时炸了毛。

嘴角是掩不住的冷笑，武崧道：“你这丸子鬼鬼祟祟在旁边偷听，丢尽星罗班的脸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这不是什么都没听到吗！”白糖理直气壮。

武崧都要被他气笑了，扬起哨棒就往他脑袋上招呼，疼的白糖呲牙咧嘴，抱头痛呼。

正闹着，大飞和海飘一起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见武崧和白糖，大飞立刻扬起手大声招呼，“武崧！白糖！七夜兄让我们去城门边集合！小青和明月呢？怎么不见她们？”

“她们……”武崧正要说话，院子里却突然响起一声压抑至极的怒吼。

“够了！”

……

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白糖摔倒之前。

看到逃命一样退出去的白糖，明月的心里虽然有点无语，但是也有点庆幸他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看了眼小青，明月踌躇了片刻，“小青，先前的事情……”

“不必道歉，”小青看也没看她，语气礼貌却疏离，“小青恩怨分明，此前城外一役多谢相助，其他事情就不用再聊了。”

“小青，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脱身好救你们，我没有真的怨恨你们。”明月努力的解释着。

“那之后的事情呢？为什么不肯出现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才来解释？你真的没有吗！”小青说着，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大概小青自己都没发现，这一连串的质问，已经不局限于简单的询问和解释了，最后那一句甚至已经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意思。

烦躁感像是掉落在干柴上的火星，蹭的一下烧的天空半边红。明月压着火，竭力的解释，“之前是师傅传讯说不让我插手。”

“那后来呢？我们被判宗和督宗围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出来？”小青质问。

她的目光让明月很是烦躁，却又不能发作。

“就算你不能来帮忙，难道来看看都不可以吗？”小青说。

耐心在小青一句句的质问里消磨殆尽，那一句句质问阴魂不散般在耳边回响，明月压抑的愤懑终于爆发。

“够了！”

怒吼声引来了院外的猫，白糖匆匆忙忙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小青被明月吼懵了，也不觉得自己问错了什么，只是生气，“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你先离开我们的吗！”

“小青姐姐，你别说了……”白糖搞不清状况，只是本能的觉得不能让小青说下去。

武崧也跑了进来，看着院子里僵硬对峙的两只猫，警慎的说：“明月，怎么了？你和小青说什么了？”

明月一贯要比小青冷静一些，眼前这种场面，武崧选择问明月确实是理智的选择。

但前提是明月也出于冷静的状态。

于是他自以为警慎的话却彻底引爆了明月心里的怒火，烦躁像一头即将出笼的野兽在疯狂的撞击牢笼，明月说话时都带着刺，“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你问这个大小姐我说了什么！”

“明月！”小青被她带刺的话语整的恼火了，气愤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火药味瞬间蔓延开来，武崧直觉不妙，本能的选择去劝解小青。

只是他还没开口，气不过的小青就先说话了，“我问错了吗！”

明月冷冷的笑，“是，你没问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明月，你不要这样说……”武崧皱起了眉，看着明月的目光里也有些不满。明月这是怎么了，小青不理智，她怎么也跟着一起不理智？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生怕小青不生气吗？

他看了眼小青，果然见小青气的俏脸通红，眼睛里泛起了些水花。

唉，又得大吵一架了，只希望不要冷战太久吧。他摇头叹气，心中暗道。

“明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青气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换了往常明月定然是会服软的。可是此刻的明月却只是笑了笑，带着无尽讽刺的意味，“什么意思？小青，你听不出来吗？凭什么永远都是我迁就你们！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情绪吗！”

“天王星死了，可是我却不能在你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满，一点点的埋怨……哪怕那么一点点你们都会觉得我心有芥蒂！”

“是我活该吗！是因为我要和你们做朋友，所以我就活该忍让活该迁就吗！你们告诉我啊！啊！”

星罗班怔怔的看着她，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们从没想过，明月，这个在他们映像中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理智的猫，会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刻。

他们更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心里已经积压了那么多的不满。压抑了那么久的不满全都爆发出来，那不亚于火山爆发一样的愤怒让星罗班无言以对。

明月的质问却让白糖回忆起了那位谷主的话。〖如若真是朋友，又何须带着她一起犯险？〗

明月姐……

情绪激动的质问似乎消耗了明月太多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大口的喘着气，眸子却渐渐恢复平静。

看着沉默不语的他们，明月闭上眼笑了笑，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我真是犯傻，怎么会回来找你们？”

她转身从这里离开，刚刚走进来的大飞与她擦肩而过。大飞疑惑的喊了一声，“明月，你这是要去哪里？”

明月理都没理他，身子一转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明月！”武崧骤然回过神，喊了一声就要上去追明月。

“武崧！别追了！”另一个声音却让他止住了脚步，武崧回过头，目光落在了白糖的身上，“丸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就让明月姐走吧。”

“白糖，你……”大飞惊讶的看着他，好像第一天才认识这个白糖。

白糖咬着牙，噙着泪，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们要走的路多危险我们都知道，既然明月姐要走，那就让她走吧！虽然……虽然她对我们很……很失望，但是她还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能拖着她一起去犯险。”

武崧看着说出这一长串的白糖，眸子里异彩纷呈。他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看了眼小青和大飞，“你们觉得呢？”

“俺觉得白糖说的没错，俺们还是不要干涉明月的选择。”大飞虽然没有看见刚才的争端，但还是听见了一些明月的话。

小青没有说话，武崧也不指望她回答。

海飘走近小青，担心的看着她。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城门吧。”说完，武崧又特意看向小青，“小青，你还好吧？”

小青没应声，恍惚的样子看的武崧直皱眉。他又喊了几声，“小青？小青！”

“嗯？”小青终于反应过来，眼里带着如梦方醒的茫然。

“你还好吧？”

“我没事。”小青笑了笑，带着是只猫都看得出的勉强。

武崧暗暗摇头，脸上却不动声色，“没事就行，走吧，我们先去城门找七夜集合。”

……

城门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七夜终于等到了了姗姗来迟的星罗班。

七夜并没有问他们怎么这么迟才来，待他们走近了，歉意的拱手，“师兄让我给诸位道声歉，禹城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他们实在抽不开身前来相送，七夜重伤未愈也无法送各位离开，还望几位莫怪。”

“无妨，公务要紧，星罗班明白。”

武崧回以一礼，又紧接着问道：“不知追命前辈现在如何？”

“唉，”七夜苦闷的摇摇头，“追命师兄吸收的混沌太多了，就算督宗与判宗联手都很难彻底清除。两宗又正值多事之期，铁爪师兄只能先将他镇压在通天塔中，待过段时间再行净化。”

闻言，星罗班也脸色沉重起来。七夜见状主动挑开话题，笑了笑，抬手指向身边的马车，“不说这些了。车上已经备好行装和足够的水源。只是车夫只能带你们到达步宗与判宗的边境，后面的路还需要你们自己前行。”

“步宗……”武崧喃喃。

根据墨兰宗主所给的地图，与判宗相邻的宗派就是步宗。

“嗯。对了，有一件事你们要注意。步宗在两宗交界的山谷处修建了一道关卡，那里曾经常年驻扎着数百京剧猫。虽然猫土大战之后也不知剩下多少，但是你们路过那里时还是要千万小心。”七夜叮嘱道。

“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天才白糖在！来多少都不怕！”白糖臭屁道。

“步宗为什么会在边境，两宗之间的互通之处修建关卡？”武崧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说了也无妨。关卡不仅步宗有，判宗也修建了一座，只是废弃了很久罢了。”七夜说，“据说是唱宗那边的猫所要求的，多了的我也不知道了。”

“唱宗？”武崧更疑惑了，目光时有时无的看向大飞，“为什么唱宗会做出这种要求？”

“那里叫什么名字？”大飞没察觉武崧的目光，开口问道。

“瀚海关。”

……

“嘀嗒……嘀嗒……”

瞭望塔之上，古旧的怀表缓缓地旋转。

凌站在窗边，淡红色的眸子平静的眺望着远方的高塔。天空中似乎有阴云汇聚，她抬眸望着天空，微微一笑。

“嘀嗒……嘀嗒……”

齿轮缓缓转动，将最后的秘密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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