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折 寒夜之光，中元节

地表，判宗宗宫。

檀香袅袅的书房之中，无情斜躺在楠木制成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敢问宗主，何以明正，何以辩邪？

少年时的记忆像是一场记录片般，在他的脑中重演。

纳兰是如何回答的？嗯……

“大人！”

匆匆忙忙的开门声打断了无情的思绪，他冷漠的睁开眼，面不改色的抚平了炸毛的尾巴。

“刑天，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打扰本官休息，就判你……嗯，让本官想想。”

刚刚露出一个脑袋……不对，肚子？也不对，哎呀管他呢！

刑天连忙跪下，“大人恕罪！刑天……”

无情端起书桌上的茶，茗了一口，“本官问你，何以明正，何以辩邪？”

“大人，刑天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无情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你要是知道，当宗主的就是你，不是我了。退下吧。”

“呃……是。”刑天一抬头撞在了门框上。

无情端起茶杯，还没喝一口，刑天又进来了，“不对啊大人，我有事要禀报！”

差点呛到的无情用“蠢货当斩”的眼神看了刑天一眼。

“讲！”

“大人，星罗班越狱了！”

啪塔！

茶杯落地而碎，无情瞳孔骤缩，尽量维持着仪表，“那还不快去抓捕！”

刑天挠挠头，呆呆的问：“抓什么？”

书房里传出一声怒吼，“抓星罗班啊！”

……

地下，禹城藏书阁。

“你们说，想知道两位宗主是如何将判宗督宗藏入地下的？”

阁老摇着酒壶，似笑非笑的看着星罗班。

“是。”

笑着摇摇头，阁老散漫的说：“老夫凭什么告诉你们？”

“啊？”星罗班一愣，还是小青和白糖率先反应过来。

嘴角一抽，两只猫的脑子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银婆婆嗑瓜子的样子。

小青当即说：“老爷爷，我们没钱！”

白糖也紧跟着说：“而且我们也没弄坏你的东西！”

阁老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家伙们，老夫对你们的钱财没什么兴趣。”

白糖一窘，“老爷爷，你早说啊！”

武崧直觉丢脸，“阁老，有何条件，还请直言。”

阁老饮了一口酒，醉醺醺的眼睛扫过星罗班，“这样，你们会不会做猫灯？”

几只猫面面相觑，“会。”

“那就好，那就好。”喃喃自语了一会，阁老笑道：“小家伙，想知道那几年的事，就先教老夫做猫灯吧。”

“没问题！”白糖答应完就愣住了，“啊？教您？您不会？”

阁老懒洋洋的说：“很奇怪吗？”

星罗班疯狂点头，“很奇怪！”

您的设定应该是一个不拘一格的高猫吧！

毁猫设了啊！

阁老却好似完全不在意，“城北有一家卖这种东西的店，你们去那就行。记得，要在酉时前回来。”

白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个店子？为什么一定要在酉时前？”

“哪那么多问题，去做就是了！”阁老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白糖还想追问，明月拉住他的手，“白糖，别冲动。”

“猫灯而已，走一个就行了。白糖，你可不要得罪老先生。”小青也赞同，同时警告白糖。

武崧斜眼，“听到了没？”

吐了吐舌头，白糖悻悻的放弃了，“知道了。”

“那前辈，俺们先告辞了。”

大飞拱手，阁老躺在藤椅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走出藏书阁，武崧托着下巴思考，“前辈说要做猫灯，应该是有深意的……”

大飞挠挠头，“俺觉得吧，会不会只是前辈自己想要一个？”

小青白了他一眼，“大飞，猫灯是拿来干嘛的，老先生怎么会自己想要。”

白糖突然想起来什么，正要说话又停住了，纠结的咬着指甲，“我要说什么来着？”

“你这个丸子。”众猫扶额。

明月诧异的看着他们，“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星罗班齐声发问。

明月扶额，海飘打了个手势。

大飞看了下，惊道：“今天……是中元节！”

“中元节？！”几只小猫惊呼。

武崧拍了拍额头，“真是不该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居然连时间都记不清了。”

白糖“啊”一声，“原来老爷爷要我们做猫灯是这个原因啊。”

小青提议，“既然是中元节，那我们也给师傅和悠狸哥也做一个吧！”

白糖补充：“还有天王星！”

众猫一齐点头。

……

城中只有北边有一家卖祭祀用品的店，店主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灰蓝猫，戴着金边垂线的眼镜，穿着一身长衫。

武崧看了眼，“店家，你这里有做灯用的彩纸吗？”

“嗯？”听到他们的话，店主从书本里抬起头，“店里有的是做好的猫灯，为什么要买彩纸？”

“老板，我们需要彩纸，请问你有吗？”白糖难得的正经起来。

视线回到书上，店家幽幽的说：“几位给个理由吧。”

“判宗的猫怎么都喜欢刨根问底啊……”白糖小声嘀咕。

店家头都不抬，“这位小友，老夫乃是一普通猫民。”

白了窘迫的白糖一眼，武崧和其他几只猫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开口说道：“老先生，我们是受猫所托，要我们制两猫灯，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店主闻言，抬眼，“是藏书阁里那个老不修？”

“呃……是。”武崧在心里为他的说法点了个赞。

“那个老家伙，难道我不会做吗！”

店主骂了一句，又低下头看书，“那个老不修的，天天诓我的酒也就算了，还要诓我的纸！”

嘴里骂着，店家起身从屋后拿了一些纸，丢给他们，“快走快走！”

武崧一脸懵逼加手忙脚乱的接过纸，脑子一抽居然问道：“老先生认识前辈？”

话一出口，武崧就后悔了。看店主的口气，明显很不待见阁老啊！

果然，店主斜斜一瞥他，语气恶劣的说：“要不是那家伙掌着藏书阁，老夫早就把这书拍那个老不修的脸上了！”

“呵呵……呵呵。”

星罗班尴尬的笑着，明月扶额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还是大飞打破尴尬，“那个，老先生，俺们就现走了。”

说着，星罗班已经溜到了门边。

“等等。”店主突然开口，“转过来。”

几只小猫示意来示意去，最后还是明月看不下去主动转身。

一个酒壶飞到她怀里，店主恶劣的声音响起，“把这个给那老不修拿去！告诉他，以后没有了！”

明月一愣，也没说什么，转身和星罗班出去了。

走出店门，白糖拍拍胸口，一脸劫后余生，“那个老爷爷好凶啊。”

小青也有点怕，“看起来店主和阁老的关系很不好的样子。”

“小朋友，这话就说错了。要说关系好，这禹城中恐怕也只有这两位关系最好喽。”

一只来卖香烛纸钱的中年大猫笑着否定小青的话。

武崧看向他，“何以见得？”

那个大猫还没说话呢，旁边又有猫开口了，“阁老成天待在藏书阁里不出来，哪有吃的？还不是店主天天过去送。偏偏店主又不肯明摆着送，每次都说是去借书。”

“阁老喜欢喝酒，店主还专门自己酿了一种极香的酒……那味道，啧啧！”

“还有啊，店主院子里有颗海棠，听说是年轻的时候和阁老一起种的呢！”

“何止！我听说阁老的父亲以前救过店主一家……”

来买东西的猫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东西还买不买？不买我就关门了！”

店主恼火的声音传出来，“你们一个个的，话很多是不是！”

猫民们顿时噤声，老老实实的开始买东西。

那个最先开口的大叔凑到星罗班附近，小声的说：“我听说啊，店主的弟弟好像是因为阁老的原因失踪了……”

犀利的目光刺过来，大叔立即远离星罗班，做若无其事状。

明月的目光变了变，看向店主。

看着星罗班那副傻样，店主嫌恶的说：“还不走！看见你们这些小猫就烦！”

星罗班：“……”

殃及池鱼啊！

……

藏书阁。

明月把那个酒壶给了阁老，并原原本本的转告了店主的话。

阁老看看彩纸，又看看酒壶，大笑，“这个疯子，哪次不是这么说？哈哈……”

白糖小声，“臭屁精，你看老爷爷眼睛里怎么发光？”

武崧白了这个丸子一眼，“真是个丸子。”

笑了一会，阁老说：“行了，教教我吧，这个猫灯该怎么做？”

虽然星罗班大都会做猫灯，但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最细心的大飞来教。

只是这一教就麻烦了，阁老居然一点也不懂这些东西！大飞只能从头教起。

过了好久，在大飞第N次的强调中，阁老总算磕磕绊绊的做好了一个猫灯。

看着手中的猫灯，阁老扫了一眼星罗班，“你们谁字好？”

小青推了推明月。

明月：“……”

阁老招呼明月：“来，帮我猫灯上写几个字。”

黑着脸写下那几个字，明月放下毛笔，看向小青，十分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飘板着脸挪开视线，白糖捂着嘴巴肩膀抖个不停。

小青呆了一下，“我，我就是脚滑……”

明月：“……”

武崧看向拿着猫灯端详的阁老，“前辈，那位老先生做猫灯的手艺很精湛，您为什么不请他教你？”

阁老动作一滞，翻白眼，“老夫才不去呢。要是问他，那个疯子能把老夫训死！”

星罗班对视一眼，白糖疑惑的话就要问出口。

“行了行了！酉时要到了，快去君吾河！快去！”阁老直接撵猫。

星罗班有点措不及防，白糖急道：“老爷爷！那你答应我们的……”

“放完猫灯，明天！明天！”

武崧仓促的说：“前辈，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阁老沉默，不耐烦的挥挥手，“小猫问那么多干什么！去去去！”

星罗班面面相觑，武崧看向明月，明月无奈的说：“先去吧。”

这条流经禹城的君吾河，是整座城的命脉。

看见这条宽阔的大河时，星罗班心里产生了疑问——它来自哪里？又流向哪里？

没有答案。

望着一片辉光的河面，星罗班有些恍惚。那无数的灯火，就像是无意掉落的星辰，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又像是迷雾中的灯塔，带着温暖，告诉迷路的亡魂家的方向。

水底和水面都是一片温暖的世界，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星罗班来到河边，点燃猫灯，轻轻的放入河中。

四盏猫灯顺着水流缓缓飘向远方，像是四只离他们愈来愈远的魂魄。

星罗班闭着眼，默默为他们祈祷着，交谈着。

师傅……悠狸哥……

明月看着飘远的猫灯，眸色深的像是吞没了所有的光。

天王星……

海飘眨着大大的眼睛，乖巧的和小青做同样的动作。

白糖呢喃着，“你们说，师傅和悠狸哥在下面会有鱼丸吃吗？”

刚刚起来的气氛被他一句话毁了个干净，众猫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偏偏白糖特无辜，

“怎么了？”

这个特殊的日子……

武崧压制住敲他一棒的冲动，小青也抑制着揪他耳朵的想法。

大飞突然“咦”一声，抬手指指某个方向，“武崧，小青，明月，白糖，海飘，你们看。”

众猫抬头看去，居然见到了香烛店的店主！

他手里拿着一盏猫灯，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写着字……

目力极好的明月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字，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小青注意到了她的不对，“明月，你怎么了？”

明月看了她一眼，“没事，回去休息吧。”

小青不疑有他，白糖挠挠头，不明白的问：“明月姐，你说阁老爷爷要放猫灯，店主爷爷也要放猫灯。阁老爷爷为什么不和店主爷爷一起？还让我们来放？”

明月回头望了眼店主，他站在河边，呆呆的看着河中星罗班放出的猫灯。然后抬起手，默默的擦了擦自己的猫灯。

她回过头，随口道：“大概是和京剧猫不出禹城的原因一样吧。”

白糖居然当真了，“那为什么做猫灯？”

武崧嘲讽，“你这个丸子，净问些蠢问题。”

“臭屁精！怎么就蠢问题了！”

大飞笑呵呵的看着白糖和武崧吵吵闹闹，小青无奈的扶着额角，海飘歪着头眼里闪烁着好奇。

明月……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对岸已经没了猫。

“明月。”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月回头，眼里陡然闯入她的脸，“嗯？”

“你到底在看什么？”

明月撇开视线，“没什么。”

小青看着她，笑笑，“你不想说就算了。”

清丽而纯粹的笑颜占据眼前整个世界，明月呆愣的看着满眼信任的小青，心底似乎有什么跳了一下。

“小青！明月！快走了！”

小青转身追上去，“明月，我们快走吧！”

她会保护好这个女孩的笑，保护好这些天真善良的小猫。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不让那些隐藏极深的黑暗污染到他们。

至少，不让他们需要放的猫灯变多。

嘴角勾起，明月绽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知道了。”

那是她向他们许下最初的承诺。

无人知晓的承诺。

……

河中，两盏看起来挺像，但一个粗糙一个精致的猫灯安静的飘浮在不远处。

一只用娟秀飘逸的字写着——别怨。

一只用苍劲有力的字写着——不怨。

只是，后面那个猫灯上，似乎有一坨乌黑的墨渍……

京剧猫之破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