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圆寂语结金兰姐妹 古琴曲定知己情缘

等到了禅堂门口，玉面先叫住众人：“师傅如今年事已高，所以常年都住在这禅堂内静养，等下我们两个先进去，你们几位就暂且在门外等候，如何？”

众人无异议，玉面和小野就进了禅堂内，只见堂内一只长髯耄耋的黄毛犬族和尚正在闭眼打坐，那正是玉面的师傅，等玉面和小野正式来到师傅面前，玉面便开口问道：“师傅，这位施主可否就是徒儿要找的命定贵人？”

师傅睁开了眼睛，仔细端详了小野一阵，却露出了失望之色，摇了摇头叹道。

见师傅给出这种回应，玉面和小野都是暗中又喜又疑，喜的是小野确实不是玉面要找的“命定贵人”，但疑的是为何一向“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师傅会推算错误？

这时师傅又发话了：“可否还有其他施主在场？”

玉面回答道：“门外还有几位女施主，当时与他一同结伴游玩。”

“那快请进门来。”“是。”

紫岚等人也来到了师傅面前，师傅一见到紫岚眼中就有了神色，甚至亲自起身：“这位施主，可否摊出手掌让贫僧一瞧？”

紫岚照做，看了一会儿，师傅居然还露出了笑容，玉面也猜到了大概，忙问道：“师傅，莫非……”

“不错，这位紫狼施主才是你的命定贵人。”

“啊？！”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师傅忽然弯腰咳嗽起来，玉面赶忙扶住，只见师傅的右手掌心已经有了一滩鲜血，玉面大惊，师傅倒反过来安慰玉面道：“不必担忧多虑，我早已知晓今日乃圆寂之日，还请这位施主走上前来，以及……那位女施主也请过来吧。”

师傅将紫岚、橘婧和玉面聚在一起，再把她们的右手叠在一块，然后郑重叮嘱玉面道：“三位，还请牢记贫僧的这八字箴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如此一来，不只是玉面你，你们三位只要谨记此言皆可保一世平安……还有，这位橘豺女施主，可否有‘热毒之症’？”

这下就连一向稳重的橘婧都被这话问得瞪大了眼珠，惊讶半晌才回道：“都说您极精演先天神数，方才知道果真名副其实，我确实有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还亏了一个说专治无名之症的秃头和尚，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发了时吃一丸就好，那丸药确实有所效验。”

“那丸药是不是叫‘冷香丸’，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華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華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華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華蕊十二两，再将这四样華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再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蜂蜜十二钱，白糖十二钱，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罐内，埋在華根底下，若发病时，要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一丸即可。”

“分毫不差，您可也知道这冷香丸？！”

师傅没有正面回答橘婧的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冷香丸只能压制病症，要想根治那热毒，关键还看施主自己。”

橘婧不解地笑着疑问道：“看我自己……恕我愚昧，不能理解，还请多多指引。”

“凡心偶炽，是以孽火齐攻，所谓‘热毒’，乃施主的执念所化，施主虽出生于富庶商贾之家，但终有所阙漏，以致长期欲求不满，遂成执念，若能及早放下，热毒即可自行消散，若是不能，恐终有一日再无冷香丸可用。”

此话一出，其他人皆不理解，一向稳重大方的橘婧能有什么执念？冷香丸没了再做便是，又为什么要担心会有没有的一天，除非……

还没等大家多想，师傅忽然又作打坐姿态，圆寂前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说：“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切记切记！”说完头就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接下来的几天玉面都在料理师傅的后事，橘婧偶尔会前去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小野和紫岚倒清闲下来，只是因为常府内正在办理丧事所以不好随处走动。

今夜实在闲来无事，紫岚见月光柔美，又想起在白天看到一处青翠竹林里正摆着一古琴，便前往抚琴吟诗，所作曲子乃《猗兰操》，所吟诗句如下：

寒霜染尽窗前影，秋风吟处念凄魂。

今宵弦里尚吟哦，他年子期觅难闻。

思忆萱亲夜辗侧，愁绪何堪愍恻心。

凄步中庭弹锦瑟，感怀触绪望星津。

月色横斜忧心炳，家山何处觅渺音。

千里沉吟风露凉，多少相似叹古今。

时序递嬗叹清秋，天上人间感夙因。

修篁飘逸习古音，斑影婆娑泪粘襟！

弦曲知我颦颦意，人生斯世如轻尘。

风露凉觉罗衫怯，耿耿不寐思古人。

今夜弦中思别意，轩窗明月泻竹林。

正好此时玉面路过此处，听琴声幽咽、饱含忧戚，诗句更是满溢着秋日的苍凉悲悯，与当下盛夏季节的氛围不符，因此忙着上前出面阻止，而紫岚见有人来，借朗月一看，原来是玉面，在月光下恍似仙宫天女，容貌雅俊、气质风流。

紫岚见玉面这般模样怔了一怔，忙笑着往里请，而玉面见竹翠月明，伴有佳人抚琴，此场面甚是清幽雅致，真乃难得一见佳景，便笑道：“我因听琴声凄苦，诗句悲凉，故来劝住，原来是紫姑娘在抚琴。”

紫岚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再抚琴吟诗便是。”

“不必，如此清雅月色，岂可辜负？古诗有云：‘绝代有佳人，日暮倚修竹’，月色配翠篁，再有佳人往，岂不比闷坐深户强？”

没想到前几日还如此高傲的玉面今夜却这样称赞自己，紫岚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了，半是奉承半是尊重地夸赞道：“实在过誉了，我自五年前逃入青水就多处流浪，虽曾在天雪山上与世隔绝清净了一阵，却也早已成了尘世中极俗极愚的一介草木，怎敢冠以佳人名号，卿才是一直在佛门中修行、极尊贵极清雅的仙界佳人。”

“言过其实了，如此看来，你我二人真是相见恨晚，倒恰如知己；姑娘如今无父母依靠，未免多愁善感，若能放开心怀，把世事烦恼置之度外，则是于神于体皆有益处……”玉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改口道歉：“鄙人所言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体谅。”

紫岚倒是没有在意，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我既是惺惺相惜，不必顾虑，可敞开心怀，高谈阔论，指出各自的人品弊端，却也是好事，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卿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为何要闭关自守、独善其身呢？”

玉面苦笑着叹了口气道：“非我不食人间烟火，乃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这些世俗贪得无厌之辈，终日所想无非是权钱功利，看你有可用了才趋奉于你，面对这些无羞耻的小人，即使是清洁孤高之躯，与他们相处久了，亦难免侵染了俗世恶臭，故而我不肯到那名利场所中游逛。”

紫岚听了，甚是赞同，屡屡点头称是，交谈良久后，玉面见已经夜深，便向紫岚告辞，临行前还依依惜别，一狼一狐就这样定下了知己情缘，可纵是知己，也终究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八字箴言最后能实现吗？

等到再过几天玉面料理完丧事后，小野和紫岚也决定继续启程前往牧云城了，是的没错，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建设，当年那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牧云村现在已经发展成一座规模不小的牧云城了，这背后自然少不了九儿的领导和冰流的支持。

与他们一同前往的自然还有玉面，而帮助玉面整理搬运家财的自然是本地的橘婧，因为家产过多就直接在他们后面形成了一长条车队，而橘婧也想跟他们一起前去，除了是因为那八字箴言，还有就是橘婧自称想多与九儿接触来往，谈一谈生意之事，小野没有听出异样也就同意了。

橘婧在嘱托好家里的那几位老伙计后，也上了马车，这条数量不小的车队正式启程前往牧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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