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入西南鹿哥修水利 授经验九儿拜武侯

西南百越，由于地理原因一直被世人视作蛮夷之地，虽然历史倾向上在不断地与中原文化交流融合，但在世人心中的偏见可没那么容易放下，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发配流放之地。

由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西南地区自青水建国以来就一直不是很能接受青水的管理统治，即这里虽然名义上归青水国管辖，但实际上青水国对这里的有效统治力度很弱，基本依靠当地的首领、族长或者藩王自治，尽管目前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叛乱，可这始终放着不管究竟也是个隐患，不过这一次倒是给冰流找到了机会——眼下西南地区有大量的水利工程因为年久失修出现了故障，而且问题已经大到了当地人无法解决的地步，那么借着这个由头，一方面自然是要派鹿哥前去兴修水利工程，另一方面则是九儿自荐前去与当地人交涉，彻底解决西南地区的统治问题。

两人带上一大队人马先取道于黔，再入滇境，一路上可见由于水利设施老旧，多处河道水系失去了掌控，上游缺水的地方不能储水引发了旱情，下游则是水满为患导致了洪涝，同时西南地区地处热带就是容易瘴气滋生、蚊虫肆虐，所以洪涝之后很多地区伴生出了疟疾、痢疾、黄疸、出血热等瘟疫。

幸好九儿对西南地区潮湿闷热的气候早有耳闻，因此一开始就向冰流申请带上了一个医疗团队，本来是为了预防他们这些外地人因水土不服产生的疫病，不过却在救治当地百姓的身上发挥出了更大的用场——其实作为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当地人肯定是有对于这些疾病医治的本土方法，有着比外地人更强的抵抗力，但无奈病原体也在这场“军备竞赛”中不断进化，这次还是让不少体质较弱的老人小孩病倒了，好在九儿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治疗药物和方法，不少患者都因此转危为安。

此次无偿救助百姓的行为无疑帮九儿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打好了群众基础工作，那么接下来除了后续的救灾补给之外，赶紧要做的就是表面目标——尽可能修复升级所有的水利工程。

鹿哥从金沙学习到的先进技术毋庸置疑是可靠的，新建的水利无论是质量、功能还是寿命都较前者有很大提升，但九二注意到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一座小型的河堰大概要花两三天，而一座大型的堤坝则至少要在七天以上，如果再有天气等不利因素的影响，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止，但整个西南大大小小需要兴修的水利多达几十上百，他们显然没那么多时间一个一个去解决，所以九儿向鹿哥提出：在西南广招学徒，让鹿哥和他的团队尽可能地传授那些必要的建筑和机械的知识与技能，等当地人学成之后就能自己组织起来去修建水利，需要的时间就可以大大缩短。

鹿哥自然本能地拒绝，其实以前在鹿哥刚上任那会九儿就劝他赶紧开班教学，多培养点人才，也能帮他分担压力，鹿哥一开始受制于传统的拜师收徒思想觉得不能轻易教授，直到他被一个又一个项目压得喘不过气却只能独自面对时才妥协退让，不过这也是在他看来最大的让步了，如今又要让他把那些技术经验外传出去，这……

不过九儿可就没好气地回怼：“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呢，本来这种造福百姓的技术就应该好好传承下来，再好的技术在它失传的那一刻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要是你实在不想这样做也行，反正王上下令不搞定这些不能还朝，你就在这安安心心呆上个一两年吧。”

九儿这番话算是点醒了鹿哥，鹿哥纠结思量再三还是在两天后开始收徒教学，九儿见鹿哥总算开窍也是欣然一笑，然后开始着手真正的目的——将西南地区划入青水国的有效统治范围内！

这次旱涝灾害毁坏了不少百姓田地里的庄稼，九儿就引入近几年培育出的新品种农作物，生长周期更短，产量也更高，抗逆性、抗虫性更是强过原有品种，这样即使是现在重新种一季时间也来得及，此外九儿也对相对应的农耕器具进行了更新换代，不仅能节省劳作的时间和力气，耕地的质量也是有所提升。

西南地区是以温暖潮湿的气候为主，但昼夜温差大，且天气易变、晴雨不定，又有日晒强烈，白天需要尽可能让衣物遮盖身体，九儿针对这种现象改进了当地纺织的技术和机器，在就地取材的基础上按一定比例混合不同的植物纤维，再通过不同的编织技法，从而既能织出更加轻薄、舒适、速干、透气的薄布，又能织出相对更加保暖的厚布，防虫防霉的性能也是相对有所提升，而且成本并不高，普通百姓依旧可以负担，

不过在此基础上，九儿还引入或改进了锦帛等高端丝织品的生产技术。

九儿又指出当地食盐生产工艺的缺陷，原先生产出来的盐会因为各种问题有概率质量不达标，一旦误食就有可能中毒倒毙，经过指导后质量明显提升，此后当地几乎鲜有人误食毒盐的事故发生。

此外还有修路架桥便利交通往来，改善当地茶叶的生产运输储存技术等等，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就这样过了将近三个月，西南地区的绝大多数水利都得到了升级改造，生产力水平大幅度提升进而带动经济，百姓见自己的生活水平上去了无不对九儿他们不胜感激、心悦诚服，在民意的裹挟下，不少当地的首领和族长、还有一些藩王都对九儿他们的态度开始友善，甚至有个别年纪大的老人直接大呼九儿简直是“阿祖阿公”再世。

九儿故作疑问道：“这‘阿祖阿公’是……”

老者耐心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阿祖阿公’正是一千多年前平定南中的诸葛亮，当年是他使我们的祖先告别了‘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将先进的文化、经济和农业技术传播到这里；我们这里一直是对‘阿祖阿公’敬奉崇拜，也流传着很多有关他的传说，持续至今多地也有为他修建的祠堂、庙宇和雕像，并世代相传守土之责、永不反叛；如今大人所做之事，与当年‘阿祖阿公’之恩德有何异。”

九儿依老者所言，回忆起了一路上经常可见的“武侯祠”，同时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听到这话，天真地问了一句：“那我们是不是得叫大人一句‘阿祖阿婆’啊？”

九儿一听这话就笑了：“大可不必，我也是在王上的旨意下才做这些事的，若真要谢恩何不感念王恩浩荡？”

老者摇了摇头：“谁是真正为民带来福祉的人，百姓的心中自有答案，不然为何武侯祠遍布西南，却无几人知当时的后主刘禅？”

九儿愣神了几秒，随后严肃地向老者询问附近最近的武侯祠，在得到了指引后立刻动身前往祭拜，一路上仍是保持着这种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姿态，连鹿哥也从未见过，等到了武侯祠，就开始郑重其事地走完了一整套祭拜流程，情绪里还多含了一丝哀伤，等走出武侯祠时又念了首诗，乃是唐代袁郊的《甘泽谣》，如下——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在九儿鹿哥等人的努力下，西南地区消除了对青水国统治的抵触和芥蒂，经济与文化的交流也逐渐频繁起来，功成身退，他们也要班师回朝了，在各路百姓的夹道欢送下，这一队人马逐渐出了滇境。

在马车上，鹿哥终于能大大方方地向九儿感慨这次西南之行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果，然而九儿却说：“这并不意外，就如那位长者所言，我只是做了跟诸葛亮一样的事而已，而且……我接下来还要继续做同样的事！”

“啊？！”鹿哥一时不明白，这都离开西南了，还要继续做什么同样的事？

“你要听吗？反正这一路还长着呢。”

“嗯，但说无妨。”

“那，我就先跟你讲讲诸葛亮当年是怎么做的吧——

自古以来，‘礼’就对我们这片大陆上历朝历代每个国家政权的合法性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礼法中对于每个阶层的穿着都是有极为严格的要求的，从而来区分不同的阶层，三国时期，吴魏两国都有大量的特权阶层，这些特权阶层需要用锦这种高级纺织品来彰显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此庞大的需求当时只有蜀汉有这个能力来供应，这样一来，蜀锦就成为了畅销三国的硬通货，也就有了‘决敌之资，唯仰锦尔’的说法，再与之前蜀汉自行发行的蜀币‘值百钱’挂钩，逼迫吴魏两国必须用自己国家的粮食等物资先换取蜀币，再然后才能使用蜀币去购买蜀锦，可是别忘了蜀币毕竟只是蜀国的通行货币，只要蜀国愿意想造多少是多少，如果蜀国刻意多造一些蜀币，让蜀币贬值，那到时候吴魏两国想要买等量的蜀锦就得用更多的蜀币来买，进而需要用更多的物资来换蜀币，如此一来，蜀国缺少的诸如粮食等物资就可以从吴魏两国这里大量获得，而那些物资才是真正值钱、能代表一个国家国力财富的东西，也难怪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

那么对应的，蜀国就需要尽可能地降低生产蜀锦的成本，同时提升蜀锦的产量和质量，以保证蜀币的购买力，而当时南中地区有着庞大的人口和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正好就成了诸葛亮进行产业转移的目的地，只要传播一些新技术，提升当地的生产力，同时把南中地区划入蜀汉的有效统治区，就能成为国家的资源，而不是负担和麻烦，一来增加内需、扩大市场，二来西南边疆有沿海区域，可以进行海上贸易，打通更多的外贸销路，三来南中的资源也可以归为蜀汉调用，所以《出师表》里诸葛亮才会说‘南方已定，兵甲已足’。”

听到这，鹿哥已经开始惊讶地张大嘴，一时口吃地说出：“那你、你想要做的就、就是……”

“没错，当西南之地归属朝廷后，青水就跟蜀汉一样多了一块巨大的战略资源地，不仅拥有了更多的资源，还能打破白辰和金沙跟那些洋商的贸易垄断，比如丝锦、茶叶，这两样都是只有我们青水有足够的产能，另外，考虑到现在四国的金属货币已经是相通了，不可擅自更改，我已经开始让陛下开始发行‘官交子’。”

“这官交子又是什么？”

“现在随着商业越来越发达，商品流通中需要更多的货币，但金银铜这些金属的重量可不低，这导致任何大额交易都极为不便，所以为了方便贸易，避免铸币搬运的麻烦，一些商人就发行了交子，并成立了专门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钱保管业务的‘交子铺户’，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铺户，铺户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不过这时的交子，只是一种民间的存款和取款凭据，而非货币。

后来交子的使用越来越广泛，许多商人联合成立专营发行和兑换交子的交子铺，并在各地设交子分铺；商人之间的大额交易，直接用随时可变成现钱的交子来支付货款的事例也日渐增多，正是在反复进行的流通过程中，交子逐渐具备了信用货币的品格；又后来交子铺户在经营中发现，只动用部分存款，并不会危及交子信誉，于是他们便开始印刷有统一面额和格式的交子，作为一种新的流通手段向市场发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交子已经是铸币的符号，真正成了货币，只是还没得到国家认证，只在民间私下流通。

但并非所有的交子铺户都是守法经营，恪守信用的，有一些惟利是图、贪得无厌的铺户，恶意欺诈，在滥发交子之后闭门不出，停止营业；或者挪用存款，经营他项买卖失败而破产，使所发交子无法兑现；这样，当存款者取钱而不能时，便往往激起事端，引发诉讼。

当相关的事迹由地方官员上报给王上的时候，我就建议王上让朝廷亲自出面整顿，设交子务，由京朝官一二人担任监官主持官交子发行，并‘置抄纸院，以革伪造之弊’，严格其印制过程。

如果你再联系我之前说过的话，并且想一想，跟‘值百钱’相比，‘交子’本质就是一张张纸，它真的有价值吗？”。

鹿哥此时已经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九儿则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我只是做了和诸葛亮同样的事而已，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不过有还有一件事是我没必要再做了，那就是得多亏了诸葛亮当年努力让西南地区人民对中原主流文化产生了向往、认同，以自身为枢纽拉近了西南与内地的距离，所以这次安定西南才会如此顺利，真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巨兵长城传之小野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