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27：黄雀在后（四）

与五步先生对上的是赤星，双方同晓音律，一场音杀术的对决在所难免。

五步先生先让自己的小巨兵胸前和双臂上共三个铃铛试探性地发出声响，赤星也开始吹奏那根水晶箫管，铃声清脆，箫声哀婉，乍看之下，这两人只是在演奏，但双方彼此都已经知晓，周围的环境早就悄然发生了变化。

正好一片落叶飘在了赤星正前方，又突然似乎被利刃砍中一般变成两截，当这股气刃直袭赤星的颈脖时，却仿佛撞上了屏障一般，只发出一响撞击声，而赤星毫发未伤。

这是……音障！

仅凭这点，五步先生就明白了在音杀术的修炼上，赤星在自己之上——音杀术以声乐为武器，而声音的本质——声波，本质上是一种压力波、纵波，声波的性质让音杀术攻击威力强、攻击范围广且能在一定程度上不受战场环境的限制，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但也正因此，音杀术缺乏有效的防御手段，很多音杀术的修炼者都轻视甚至放弃防守，选择以攻代守。

五步先生也是其中之一，他的防守措施也是用自己的声乐形元造出来的形元结界，但眼前的赤星却不同，他的音障是完全的音杀术招式，没有融入一点形元来辅助，因而无色无影，而且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很明显这道音障的防守力很强，说不定都能与自己的形元结界平分秋色，再联想到赤星第二王将的身份，他明白，只要稍有松懈，赤星完全可以像白影那次一样，直接一招结果自己，而且绝对不会救自己。

于是乎，五步先生选择了放手一搏，先是让小巨兵的形态转换，由铃铛转换成一架古琴，又用形元具现化出三根银针，分别插进三个穴位，这么一刺激，直接让自己的形元能力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不，是还要更强一点！

但双方都明白，五步先生这种爆发纯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当然面对赤星这种对手可能反过来说更准确一点，而且能够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五步先生只能速战速决，不过赤星依旧面不改色，他有自信、也有能力认定五步先生就算不顾一切、以命相搏甚至自爆形元根基，也最多和自己五五开。

五步先生的小巨兵开始演奏古琴，演奏的是著名的十大古琴曲之一——《广陵散》。

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

开指一段，从容自由，为全曲的引子，但偶尔传来突起的声调，是暗示了接下来贯穿于“正声”和“乱声”部分的主要音调，赤星也对应的，箫声开始平稳下来，收起了杀意，但并没有放松，在无声无际之中，双方“斗乐”的领域场逐渐清晰明了。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

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小序和大序部分的气氛仍较平稳，却已布置了正声和乱声的主调旋律的雏形——一个可怕的音杀阵，以赤星为中心，悄然成型，自然赤星是清楚的，所以箫声开始逐渐激昂，不断破坏它的成型，使音杀阵形成得并不完美，有不少缺口，五步先生当然也不会任由缺口存在，修补的速度逐渐加快，毕竟千里之堤，溃于蝼蚁之穴，面对赤星，一个缺口就足以让他在关键时刻被赤星轻易反杀。

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

之前的开指、小序、大序诸部都是正声的酝酿准备阶段，同时孕育着骚动和不安，如今时机已到，主题音调充分展现，音乐由低沉忧郁彻底发展到豪迈激昂，采用了拨剌、撮音、泛音等演奏手法，立刻杀势毕露，千万音波，或化为砍刀，或化为利箭，或化为重拳，或化为暗镖，凡此种种，皆不胜数，面对这戈矛杀伐的战斗气氛，赤星此时也不再收敛，本应婉转舒缓的箫声也逐渐激烈，并融入了爆破形元，结合音杀术形成了音爆，一时间赤星身边爆炸迭起，但中心处的他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能稳步逐渐向五步先生靠近。

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

一入乱声，各种变化了的曲调归结到一个共同的音调之中，统一全曲，音乐进入急促的低音扑进，尤如不可竭制的怒火的撞击，进而发展成咄咄逼人，两者之间的冲击对抗愈发强烈，以至于个别冲击甚至穿过了二者的防护，割伤了发肤，这令人惊心动魄的场景，配合赤星缓急完美兼具的箫声，形成全曲的高潮，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壮阔豪迈而又怫郁慷慨，但这还是不能阻挡赤星的脚步，终于，赤星来到了五步先生面前。

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这后序的到来，不仅是标志此曲的结束，也是五步先生爆发的力量即将耗尽的预示，既然这样也无法战胜赤星，那就只能——鱼死网破！就像之前七玄那样，小巨兵手震琴身，爆发出了巨大的冲击，扬起了巨大的沙尘，箫声随之停止，但琴弦并没有被震断，此击之后，五步先生彻底累趴下了，瘫倒在小巨兵的头上，逐渐失去了意识。

小巨兵又继续弹奏，延续之前的音乐，音乐的进一步展开，拨剌等各种手法的运用，体现出一种热烈欢腾和痛快淋漓的感情，从而结束全曲。

奏罢，小巨兵消失了，当然消失前还是让五步先生安稳落地。

只可惜，扬尘散去，箫声又起，只是不再急促，回归了原有的清虚淡远，婉转之中又参了几分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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