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

仆人带着侍卫装扮的南嘉去请胡夫人，只走了一半，便见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朝这儿走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女。

一身绿衣华裳的女子缓步而来，腰间佩着一枚玛瑙，与南嘉那枚一模一样。

只一面，南嘉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那个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满面哀伤的女人。这么多年，她似乎一点没变，只是似乎是因为生活不顺人意，她眉间的愁绪太深，只一眼，便叫人心生爱怜意。

“夫人，司寇大人来了。”仆人道。

胡夫人微蹙着眉，道：“那便去吧!”

“是。”仆人应到。

仆人稍一侧身，便将南嘉露了出来，胡夫人看着她，眼瞳猛缩，神色大惊，在南嘉漠然的神色中慢慢平息下来，略微迟疑道：“这位是？”

南嘉抱拳一礼，自荐道：“卑职乃九公子府上侍卫，随公子前来查案。”

胡夫人问道：“请问名姓几何？”

南嘉与她对视，道：“卑姓韩。”来自九公子府的侍卫，韩姓很正常。

胡夫人闻此有些失落，目光却依旧落在她脸上，南嘉微低下头，道：“夫人，该走了。”

“哦，是。”胡夫人慌忙点头，紧道：“走吧。”

众人这才往案发现场去。

路上，胡夫人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南嘉那里瞟，南嘉察觉到后，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自来儿肖母女肖父，她的脸和李开年轻时长得本就有五六分像，乔装成男子，再换上侍卫服，更是与年轻时一身戎装的李开像了个十成十，也难怪胡夫人如此失态。

南嘉不是不愿意与胡夫人母女相认，毕竟胡夫人本就是这具身体的生母，不管是不是为了什么任务，自己接替了她女儿的身份，就该担起责任，履行应尽的义务。只是现下的情状不适合，这座左司马府邸，不知道藏了多少夜幕的眼线，若提前曝光身份，有可能给胡夫人引来横祸。

火雨山庄覆灭，弄玉自幼颠沛流离也是造化弄人，怨不得旁人。更何况她还算幸运，跟着赵清一平安长大，若非她自己多管闲事，也不会来到紫兰轩。

南嘉边走边想，想到还躺在紫兰轩的红瑜，拳头收紧，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夜幕，这笔血仇，她记下了。

……

一行人来到案发现场，正迎面碰上抬运左司马刘意尸体的人，胡夫人眼眸低垂，似是伤心的模样。

南嘉突然开口：“夫人。”

“嗯？”

南嘉看着她腰间那枚紫色宫绦编织的玛瑙玉坠，道：“夫人将这枚火雨玛瑙收起来吧。”

胡夫人一惊，看着她那张肖似李开的脸，没问出口，而是取下玛瑙，放到了她眼前。

南嘉看着那枚玛瑙，玉坠穗子在空中摇摆，那只如玉的手微微颤抖。

对上那双如剪秋水的眼睛，南嘉轻轻接了过去，带着温和而疏离的笑意。

……

“两位大人，”仆人推开门，对着韩非和张良道：“夫人请到了。”

南嘉随着胡夫人进去，其他人守在门外。

韩非的目光落在胡夫人的脸上，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南嘉，接收到一记冷漠的回视后，收了打量之意，对着胡夫人道：

“我知道夫人心力交瘁，身体虚弱，所以我尽量长话短说，可以吗？”

胡夫人面带愁苦，看了一眼韩非后，点了点头：“公子请问。”

韩非表情倏地严肃起来，剑眉冷对，质问道：“左司马大人，是你杀得吗？”

“我？”胡夫人大惊：“公子，你在说什么？”

南嘉向韩非瞪去，眼神中带着不满，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忽略南嘉的目光，韩非继续对胡夫人道：“请夫人回答我的问题。”

胡夫人蹙眉，坚定道：“当然不是。”

韩非表情一变，又回到了平常的随和模样，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胡夫人偏头，有些怒意道：“公子怎能如此无礼？”

“夫人恕罪……”韩非走向胡夫人，还没靠近，就被一个人拦住了，正对上南嘉充斥着警告的眼。

韩非这才又正了身子，不住摇头道：“毕竟夫人，可是昨夜最后一个见到左司马的人。”

胡夫人在韩非靠近的时候，有些慌乱，直到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身边，挡住了司寇的步步紧逼。这个九公子的侍卫，这么像的脸和气息……胡夫人低下头，掩住了自己眼中的怀念之色，心下却已经安定多了。

“是，但是最后一个见到的应该是杀害夫君的杀手。”胡夫人淡淡道。

“这么说也对，”韩非耸肩，又道：“听说昨夜你们还发生了争吵？”

“对，昨夜夫君喝酒一直未归，我在府中等待，到接近子夜时分，夫君终于回来，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夫君情绪烦躁不安，还训斥了我几句，我一时负气，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谁能想到，夫君他……”胡夫人说到最后，不由得掩面抽泣。

韩非问道：“那左司马训斥夫人的缘故可否告知？”

胡夫人道：“都是一些往事，不提也罢。”

韩非还想再问，还没对上胡夫人，又被南嘉挡住了，韩非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委屈。

“那夫人可知道，这房中有一间密室？”韩非假装看不见南嘉。

“知道。”胡夫人点头：“但从未进去过。”

“哦？”

“毕竟夫君是朝中重臣，这些事情，我一向不过问。”

韩非点点头：“那夫人可知道，左司马在密室珍藏了一个箱子？”

“曾经看到过，夫君从百越带回来的，样式很特别。他似乎一直很珍视，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她眼睛一片清澈，连南嘉都开始想，她是不是从不知道火雨山庄的覆灭和李开的死都和刘意有关系，如果不是，那她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胡夫人说完，一直交叉在腹部的手松开，露出空无一物的腰间。

张良掩面轻咳一声，韩非眼神深邃，对着南嘉了然一笑。

“夫人也该累了，今日便先到这吧！”韩非道。

胡夫人点点头，转身离开时，看了身边的南嘉一眼。

韩非突然对着南嘉道：“小韩，去送送夫人。”

小韩？南嘉用眼神询问韩非，在接受到韩非打趣的目光后，对着胡夫人道：“夫人，请——”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的背影，韩非捏紧手中的一截丝绦，问道：“子房，你看她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张良微笑：“是挺像的。”

韩非与张良相视一笑。

“看来，这个案子很好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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