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苍凉世道,官员早已败光了民众的信任,这个儒雅随和的官员,反倒让他们想更加放肆,他们不仅动口,还想要动手。韩非想尽力做一个为韩国百姓着想的好官,却在这样的时局下,显得可笑又可悲。
看着周围陆续出现举起农具的灾民们,南嘉心想,这算最早的农民起义了吧?
她不愿意站在贫苦百姓的对立面上,一路上的饿殍遍野也在刺痛着她的心。但这明显是一群被人利用的可怜人,其他灾民都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声音沙哑,可方才拱火的那两人中气十足健康的不行,明显是混进灾民想要借机挑起争端。
举起武器的灾民靠的越来越近,南嘉挡在韩非身前,严声厉叱:“司寇大人乃王上所派,你们想干什么?可知阻碍查案要承担什么样的罪名与刑罚!”
南嘉声音洪亮,加之她腰佩长剑,周身施以威压,灾民们因此脚步有所迟缓。他们要粮食是想活命,没人愿意造反,连累一家老小人头落地。
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里,有一个衰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住手!”
灾民似乎认得这个声音,全都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老者坐在地上,似乎是直不起身子,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只剩一层皱巴巴的皮。一边拍打着身下泥泞的土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喊着:“你们闹出人命来,全村人都要遭殃啊!”
似乎是被老者提醒了,灾民们恢复理智,慢慢散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散了散了,我们还是早点去山庄看是不是能赊点粮食。”
待灾民陆续散去,韩非从南嘉身后走出,上前搀扶起老人——
“老人家,多谢。”
老者只是摆摆手,任由韩非将他搀扶到一个雨棚底下坐着。
韩非与老者对座而谈,南嘉在一旁守着。询及灾情起始,却让韩非两人吃惊。
南阳富饶肥沃的土地早就被富人兼并掠去,农户开垦出的这片土地虽然贫瘠,但今年气候雨水合适,庄稼的长势很好。原本今年该是一个丰收之年,可半月之前的一场大雨过后,庄稼却一夜之间全部枯死,辛苦一年该丰收之际,最后却颗粒无收。朝廷的救灾粮迟迟未下,地方要年年进贡,村民却被赋税压的喘不过气。有卖儿鬻女的,有活活饿死的,哀鸿遍野,十室九匮,饿死的就倒在路边,草草埋葬。老者似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惨剧了,叹了口气道:“比起到吃人的那一步,现在还算早的了。”
听完这些,韩非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向老人家坚定地许诺:“赈灾粮一定会送达,灾情一定会查明,我也定会查明灾情,绝不空手而返!”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南嘉便明白了韩非一定要改变韩国的决心从何而来。他是杰出的思想家和政治家,却生在了最坏的时代,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腐朽而堕落的韩国。功名利禄不过尘土,终将在历史的风中散尽,他本可以在桑海远离纷争,在早已预见的未来里度过逍遥洒脱的一生。但他仍旧奋不顾身地一头扎进这泥潭,他从桑海回到新郑,他从新郑来到南阳,都是为了力求挽救生民挽救国家。建立流沙,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韩国,她加入流沙时看到的只有如红瑜一般的人,而他建立流沙,看到的却是苍生。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如果掌握权力能将所念自上而下践行贯彻,能最快的改变这个腐烂的韩国,又有何不可?
两人继续在地里翻找,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老者说这是农户买来的肥料,想要用来增加产量,韩非和老者继续交谈,南嘉却对着那些白色粉末状固体,心里隐隐有了另一个猜测。
天色渐晚,雾气升腾而起。和方才年轻的满是戾气的壮年不同,老者眼中是看破沧桑的冷静,可怕而悲伤的理性。
下雨了,老者催促韩非早些回去,可待韩非提及老者自己,他的回复却令人心酸:
“哪里有家呢?”
“家和国,都已在风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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