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若即若离

他与洛熙太熟了，进他房间基本从来都不敲门。

洛熙房间很简洁，窗帘也不拉，窗户也不关，风吹进屋子里，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凉意。

月光照进屋子里，让不开灯的房间里也能清楚的看清每一个角落，就是光线有些暗。

开窗户睡觉，也不怕中风啊！

他走到洛熙床边，洛熙此刻抱着被子睡的正香，房间内静的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洛熙睡得很死，开门声都没能惊醒他。

做啥美梦呢？

布莱克拍了拍洛熙的后背。

洛熙似乎是感觉到了，抓起身下的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眼睛却丝毫都没睁开。

不到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得真死啊！

“洛熙。”布莱克轻声呼唤道。

洛熙依旧无动于衷。

他等不下去了，一下子掀开洛熙的被子。

热气一下子就消失了，顿时全身包裹着寒意，洛熙被瞬间强制开机，他打了个哆嗦，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他半睁眼的看着俯视他的布莱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迷迷糊糊道，“这梦做的…咋还真看见了呢…”

洛熙还没睡醒，声音也是沙哑微弱，要不是在这么寂静的环境里，布莱克可能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布莱克无奈，他提高音量，“你没做梦，起来！”

“啊？”

洛熙昏昏沉沉的，顺势拉了一下布莱克的胳膊，确定这触感是真实存在的，他猛的坐了起来，“我去！你…你真回来了？”

洛熙很激动，赶忙下床。

布莱克说道，“借我件衣服。”

“啥？”

洛熙以为自己听错了，布莱克可是格雷斯星的小主人，他就是粤尔迪克的一个手下，按道理，布莱克咋可能向他借衣服穿？

布莱克看着洛熙，“除了黑的，什么都行。”

洛熙有些懵，“你转性了？”

而后他转念一想，布莱克回来的目的很简单，肯定不是专门来找他的，“那个…我现在给你拿去。”

布莱克换了一身蓝色的衣服，虽然他特别不喜欢，但也没办法，反正就穿这么一会儿。

他们往森娅的房间走去，布莱克问洛熙森娅最近的现状怎么样，以及格雷斯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洛熙一一解答着，二人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布莱克完全可以百分百信任洛熙。

洛熙刚打开门，二人便愣住了，粤尔迪克此刻正坐在森娅的床前，他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二人正聊的津津有味，森娅傻呵呵的乐着。

而看着这一幕，倒是真的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父女，粤尔迪克倒真像个父亲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和森娅说了什么，森娅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曾褪去。

洛熙有些呆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粤尔迪克会来，他连连行了个礼，“大…大人。”

布莱克心里烦闷的紧，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粤尔迪克了，偏偏粤尔迪克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他什么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要走。

“布莱克！”

粤尔迪克急切的喊道，他赶忙站起来，向布莱克走去。

布莱克没有回头，粤尔迪克就这么站在他身后，想去触碰却又不敢。

也不是不敢，而是……

二人就这么站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布莱克是不想说，觉得没必要说。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粤尔迪克看着洛熙，示意他走吧。

洛熙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眼布莱克推门出去了。

现在整个房间就剩他们三个人了。

布莱克发誓，如果他知道粤尔迪克也在这里，他绝对不会来的。

粤尔迪克现在简直都成了他的噩梦了，每次看到他，感受到的永远都是深渊，他们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偏偏粤尔迪克总是一副关心他为他好的模样，背地里却总是拿他做赌注，在布莱克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捅刀子。

如果可以，他们父子二人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布莱克。”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似乎也在发抖，那声音磁性而有魔力，让他十八年前被骗的团团转，十八年后还死性不改。

他也不知道是粤尔迪克手段太高明了还是自己太蠢了。

粤尔迪克喃喃道，“你回来了。”

布莱克不想与他多言语，他是来看森娅的，又不是来和他置气的。

粤尔迪克是格雷斯星的统治者，是整个暗影系精灵的王，只要他在格雷斯星一天，就总能遇见的。

他应该看开一点的。

不想见到他又怎么样？

总不能为了躲他一辈子不回来吧？

他倒是也想，但森娅在这里，他唯一牵挂的人了，不可能不回来的，况且，他的本性就是暗影系的，只要粤尔迪克想找他，根本就不是难事。

与其这么躲着，还不如坦坦荡荡面对。

不再信任他就是了。

也是，他还有什么信心愿意相信他呢？

连恨都懒得恨了，更别提信任之类的了。

这样也好。

布莱克转身，冷淡的嗯了一声。

粤尔迪克脸上放出了光彩，即便布莱克对他的态度依旧很冷，但只要布莱克愿意理他，愿意和他说说话，这也就足够了。

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布莱克的事情，他明明都见到了他眼底的绝望和痛苦，但布莱克却始终没有要杀他的想法。

他这个儿子，永远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心软。

表面无论都嗜血无情，内心永远一片柔和。

“布莱克…”粤尔迪克望着他的脸庞，柔声细语道，“你…最近还好吧？”

布莱克视线始终落在森娅那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继续说道，“最近忙吗？没受伤吧？我听说最近舆论对你不是很有利，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压，你一定要注意，现在很多双眼睛盯着赫尔卡星，盯着战神联盟，也盯着你。”

粤尔迪克这么语重心长的关心，在布莱克眼里却是极尽讽刺，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有多么的愚蠢，曾经粤尔迪克也是这么关心他，他便一头栽进去，然后把他的信任与真心狠狠的踩在脚下，然后在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布莱克转头便对上了粤尔迪克的眼睛，粤尔迪克眼底满是温柔与笑意，这样的神情，是他在十八年前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只觉得恶心与讽刺。

他眉凝纠结，语气里也透漏出一丝烦躁，“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粤尔迪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垂下眼睑，随即说道，“你也是暗影系精灵，我是你父亲，你的事我不会不管的。”

布莱克的眉头越来越紧促，表现得也越发不耐烦，“你不是！”

粤尔迪克静静的站着，望着布莱克冰冷的脸，心也好似被剖开一般的疼。

他继续说道，“粤尔迪克，你不是我父亲，你已经失去了做一个父亲的资格，你只是这暗影系的王，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一个父亲？他从未见过哪个父亲这么残忍，偷练禁术走火入魔杀了自己大儿子，又除去绊脚石将女儿与妻子送进魔域，他当魔域少主处处阻挠格雷斯星，又派人去暗杀。

他眼里哪有一点儿亲情？

正因为他的自私贪婪无情，如今把自己的妻子逼死，女儿神志不清，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他是一个父亲。

布莱克会想着粤尔迪克有什么值得他称他一句父亲的呢？

或许也有。

小时候教他技能，让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自我，培养他一颗强大的内心，让他事事都有办法轻松面对，在他被魔域打压的极其残忍的时候接他回格雷斯星，在他被混沌化之后帮他找回暗影能量，在海盗基地帮他一把。

似乎很多，似乎有点渺茫……

但他只承认，粤尔迪克是个优秀的统治者，是个相当有勇有谋的强者，但也仅此而已。

他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亲人。

他恨他一辈子！

他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造成今天这一切的都是这个人，他的亲生父亲！

简直残忍至极！

粤尔迪克沉默了，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布莱克的眼睛，他也害怕布莱克那种恨意的眼神。

而在床上的森娅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满脸的不解。

她乖乖的趴在床上，一句话都没说。

刚刚来的时候，他也听洛熙说了，这几日他都特别闲，基本都是粤尔迪克在照料森娅，每晚都陪她很久，也允许森娅出去玩，他就这么陪在森娅身后，无论多晚，他都陪着。

粤尔迪克也改了规矩，在格雷斯星不允许再穿黑色的衣服，出去随意穿。

布莱克不懂粤尔迪克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森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才来爱她，能改变什么吗？

他怎么就那么喜欢把心捂热再摔地上，在一片片捡起拼好。

可是迟来的水是救不活枯死的向日葵的，即使那水多有魔力，都无法改变结局。

他不知道吗？迟来的希望比绝望更绝望……

但有些话他也不愿意再说了。

布莱克走向森娅，森娅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比起上次的恐惧，这次已经好了太多了。

森娅露出笑容，似乎是饶有期待的向他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下来。

布莱克坐到森娅床边。

森娅撑起身体凑到布莱克面前望着他，像是要把布莱克所有的五官看个遍，她将他的脑袋捧在手里，端详了好久。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随意森娅张望摆弄着他的脸庞。

随后森娅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布莱克苦笑了几声，随即问道，“姐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森娅似乎是被问住了，她看着他的脸许久，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们见过吗？”

布莱克垂下眼眸，她已经忘记了上次他来的时候，也对，上次除了恐惧就是绝望，他也不希望森娅会记得。

但每每想起小时候森娅那骄傲不服输的样子，与现在的人重叠，布莱克竟一点儿也找不到当初的影子了。

森娅已经全都忘了，在那十八年里，什么都磨没了，都被摧毁的一点不剩。

只剩下一副皮囊。

他越看森娅如今这副样子，越是心疼，他紧紧的咬住嘴唇，仿佛置身于结冰的湖水中，痛的他无法呼吸，无法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

十八年了，这么久了。

姐姐的能量还会在吗？

布莱克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森娅的胸口处，想探探她的精元，却突然顿住了。

大概不会在了，十八年不启用能量，早就作废了。

他呆呆的看着森娅。

如果一个精灵没有能量的维系，精元很快就会枯竭而死，尤其是他们暗影系的，就是会比别系的精灵精元枯竭率高一些。

按理说，森娅回来也快半年了吧。

粤尔迪克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了。

他慢慢走了过来，说道，“你不用担心，森娅的暗影能量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最多十天，她就能恢复。”

森娅注视着布莱克，布莱克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以为布莱克要和她表达友好，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笑眯眯的看着他。

望着森娅的面庞，布莱克眼前恍惚浮现了那个傲娇总是欺负他的姐姐，那个时候，森娅虽说是欺负他，但总是在默默的帮他。

那个森娅再也回不来了。

布莱克眉头紧锁，他很想和森娅说什么，却感觉胸膛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住，迫使他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姐姐早已死在了魔域里。

布莱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在魔域支撑那么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家人接回去，让她们完好无损的回去，可抱了那么久的希望回馈的却是绝望。

他很想哭。

可哭有用吗？

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森娅已经睡着了，布莱克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他看着森娅，粤尔迪克看着他。

他不知道布莱克在想什么，他看着这个与他渐行渐远的人，他不知如何弥补所犯下的错，他也意识到了，有些错误，不是说弥补就弥补的过来的，有些东西，毁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海盗基地，是你吧？”

布莱克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响亮。

粤尔迪克抬起头，布莱克终于和他说话了，他也料到布莱克一定会猜到是他，他半开玩笑的摇了摇头，“不是。”

布莱克冷哼一声，“别装了。”

他早就怀疑了，在他被暗算的时候，突然一股能量替他挡下了卡罗尔精灵的攻击，而后那个威力那么大的炸弹，他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才两分钟呢？不用说，那炸弹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粤尔迪克垂下眸子，轻声道，“你……”

“粤尔迪克！”布莱克嘴角含笑，声音却带有威胁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少管我的闲事，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管好格雷斯星才是你该做的！”

“我不管你会死的！”

“那又如何？”

布莱克凝视着粤尔迪克，不紧不慢道，“我死了也是我自己没本事，用不着你操心。”

粤尔迪克看着如此绝情又坚定的布莱克，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好像被人一拳又一拳的捶打，他眉头紧蹙，眼神也是巴巴的望着布莱克。

而布莱克这边也没痛快到哪去，看着粤尔迪克这样的神情，他没来由的心痛，这种痛每次他对这个父亲说狠话的时候就出现，好像是在警醒他，又好像是在制止他。

他不懂明明二人都已经这样了，他对粤尔迪克已经失望到极限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死心呢？为什么就是不能坦然的去面对呢？

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心里能看开又是另外一回事。

每回这种痛袭来的时候，布莱克都有种想把心脏挖出来的想法。

都什么样了居然还能感觉到疼。

还是没死透！

他撇过头去不再看向粤尔迪克。

粤尔迪克自然不知道布莱克此刻的内心想法，他看着他冷淡平静的脸，他的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他与布莱克，真的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了。

二人就在彼此身边，心已经天涯海角。

亲情早已被扼杀，不复存在。

他凝滞了片刻，嘴唇被他咬的苍白，他这辈子都是对不起布莱克的，做了太多伤害他的事，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望着布莱克的侧颜，布莱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森娅的后背，眼神温柔又深邃，窗外是深深的夜幕，月亮安静的挂在高空，微风时不时的轻打窗户，岁月似乎一片祥和静好。

然而他与他的距离，他们父子二人，好像他轻轻触碰一下，都是逾矩。

他很想去抱一下布莱克，感受到他的温度，感受到这个人还在他身边。

他承认了，他后悔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失去了一切，他想尽一切可能去挽回。

老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听到布莱克坚定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再派人监视我，也别再帮我，这是我和你说的最后一遍。”

“我……”

布莱克转头，咬紧嘴唇，一字一顿道，“你别又告诉我，你没有。”

“母亲去世的时候，那三个月里，你的人在雷霆守护局盘旋了那么久，真以为我瞎是吗？”

“我…我是担心你。”

“担心？”

布莱克笑了几声，那样的讽刺，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这几声笑像个刀子一样扎在粤尔迪克心上。

他声音嘶哑道，“布莱克…对不起，为父知道…知道错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会尽全力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不是监视你，我只想…只想确保你的安全，我……”

布莱克目光沉了沉，仿佛早已把一切看透，“安全？你错了，你知道吗，在我看来，只要远离你，哪里都是安全的，因为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都说家是避风港，可为什么，我好像除了家，哪里都是避风港呢……”

他好像在说给粤尔迪克听，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粤尔迪克心痛的要无法呼吸，布莱克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拿尖刀狠狠扎在他心上，巨大的痛苦在他的胸膛里横冲直撞。

他知道，布莱克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这一次，是永远……

布莱克站起，他也见到了森娅，如今森娅在格雷斯星也是好的，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就算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他也该走了。

他不想再和粤尔迪克说什么了。

没意义。

他刚转身，粤尔迪克便拉住了他的胳膊，“布莱克！”

布莱克蹙了蹙眉，现在他极其反感与粤尔迪克的触碰。

粤尔迪克喃喃道，似是乞求般的语气，“再忙也要回来看看，一个月回来住几天。”

布莱克刚要拒绝，便听到粤尔迪克说：

“就当…就当是陪你姐姐了。”

布莱克闻言，终究是放不下森娅，点了点头，“好。”

粤尔迪克对他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凝聚能量。

布莱克望着他掌心中两个他心心念念很久的暗夜魔球。

他顿时眼前一亮。

这几个月以来，他总是有时候忘记他的暗夜魔球被收走，总是下意识的去呼唤，每每感受不到才想起它们已经不在了。

而这两个暗夜魔球，也承载着他与粤尔迪克之间的诸多回忆。

但那些回忆，布莱克也不愿意去想了。

粤尔迪克收起那道结界，两个暗夜魔球很兴奋的飞到布莱克的肩膀上。

但他并没有多兴奋，这两个暗夜魔球是粤尔迪克送给他的，也是那生不如死的日子的一个开始。

他能还给他，也能随时再次收走。

他没什么可高兴的。

看到布莱克脸上并没有一丝高兴的表情，粤尔迪克心里再次难受起来。

他知道布莱克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能再见面了，他还是想索求一些，他说道，“布莱克…你…你能再唤我一声父亲吗？”

布莱克一愣，粤尔迪克这还很厚脸皮的想法啊！

粤尔迪克一脸期待的表情，其实他内心极度渴望的，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想法。

布莱克呆了一会儿后，他突然笑了两声，那笑声就像是正常之间的交流一样，没有讽刺，没有阴冷，没有嘲笑，就是很平常的笑声。

他不懂布莱克。

布莱克抬起头望着他，对上粤尔迪克灼热的视线，“你知道吗，那个在我阴雨天为我撑伞，迷路时背我下山，在我心情不好耐心开导我，失眠时为我讲故事的人，才是我父亲，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眼眸渐渐一阵水汽，视线也模糊起来，但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你，我不认识。”

那个粤尔迪克，早就死在了他的记忆里。

永远的逝去了。

布莱克走了。

粤尔迪克心里好像什么东西碎了一般，被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此刻却再也隐忍不了了。

他再也留不住布莱克了。

这个血淋淋的想法在他心里炸裂开来，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好像麻木了一般。

他再也无力支撑了，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笑着笑着，嘴角却尝到了一丝咸苦。

心脏炸裂似的疼，无论他怎么挪动身体，这种痛只会加倍，无法缓解。

心怎么会这么疼……

这种痛蔓延至全身，像个剧毒一般，折磨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他却没有解药。

他艰难的蠕动身体，挣扎着匍匐到床前的镜子前，他仰头看去，他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他一生好强，从不服输 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输了。

输得很彻底！

他看见镜子里的他脸颊苍白，头发凌乱，双目通红，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兽。

他已经许久没哭过了。

他恨啊！

他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真的后悔啊……

好想回到十八年前，他真的想打死十八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利益熏心，他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他本来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本来应该给布莱克一个美好的童年，可如今，都被他亲手撕碎了。

这碎片他无法再重新拾起来。

他太想回到那个时候，他想永远做回那个对布莱克给予爱和温暖的人。

如果…如果他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他现在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布莱克还在自己的身边，孩子们都在围着他团团转。

而不是现在，大儿子死了，女儿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不记得任何人，妻子绝望被逼死，布莱克也永远和他划上了界限。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也永远失去了他的家人。

而他……

也没有资格后悔。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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