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二)

尽管心里百般不愿，可脑里还是开始浮现与之相关的细节。

那是在多少年前来着……

公元前207年。

西楚霸王项羽率楚军进驻咸阳，楚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尸横遍野，四周都充满了血腥味。

他放了一把火，烧了整座阿房宫，火势似即将枯萎的藤蔓忽然得到了雨露与阳光滋润般迅速蔓延。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啊……

……

……

“哒哒哒——”

“滋啦——”

龙戟与快被烧糊了的地砖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却很难盖住周围人们的惨叫和求饶声。

一个身着盔甲，身形高大的男人持着一柄制作繁琐的龙戟逐渐向投无路的女子靠近，那戟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顺势流在地面上，由远及近的，也就形成了一道鲜红的长痕。

项羽那双虎目里倒映着的是火光一片，和一个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簪子、逐渐向后退的少女。

她清澈透亮的眸子刹那间划过了很多情绪，似是愤怒、不甘，亦或是恐惧无助，但这又与他何干呢？只要杀了她，秦朝仅剩的皇室也死了，这样，他就能替叔父报仇了……

项羽眼神一凌，手起戟落，不料却被少女猛地一退给避开了。

“等等……”就像是很久都没有开口了，女子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就是那个……西楚霸王项羽？”

也许是想到她马上就要死在自己戟下，项羽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这算是遗言吗？”

她清了清嗓子，像是拼劲了全力喊出来般大声道：“哼，你们楚军和那刘邦一样，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这动乱的天下能够再次统一，可实际上就是为了你们心里那颗肮脏无比的心！到处地烧杀抢掠，无礼至极……”

“就你手里持着的那把龙戟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少女拿着簪子的尖端指着他，续道，“整座阿房宫啊……”

沉重盔甲之下覆盖着的俊毅面容面露愤怒，眼神愈发地阴戾起来，他紧握着手中的戟，加快靠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看上去也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子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簪子，自尽了。

……

……

“小乐儿？小乐儿？小乐儿！”额头突然被人伸手轻轻弹了一下。

“嗷呜——怎么了啊，医生哥哥？”小乐儿立马回过神来，捂着前额问道。

“回去了！”

“在想什么？”老板眯细了那双凤眼，语气略带关心地问。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哦，”小乐儿撇了撇嘴，一一回答他们，“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有些出神罢了……”

“哎？难道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医生好奇地想凑上去听听，但碍于老板忽然挡在他们两中间，只好作罢。

“不算吧……”小乐儿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然后一本正经地回道。

直至回到哑舍之后，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每次回想起以前时，脑海里总会多出很多之前没怎么注意的事情。

就比如刚才，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身死”之际，盘旋在心里挥之不去的一个问题。

人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往坟墓那个方向迈进，那既然迟早都要死，为何还要费那么大劲活下去呢？如此，倒是让心中留有诸多遗憾，以及难以割舍的情意。

“真是奇怪极了……”小乐儿不禁喃喃道，自己之前就一直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然，在国家覆灭，族死亲亡之后，孤苦无依如她，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虽然……但是，她好像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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