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任务

男人很头痛，总之就是很头痛。

他正在和一份文件大眼瞪小眼。他吸了一口烟，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盯着贴在墙上的无数个数字，用手指捏了捏眉间，又重新坐下，发出像濒死的牛般的呻吟，再次与文件玩起了瞪眼游戏。

毫无意义的几何图形在他的眼前浮现又消失。

“走私枪支的缴纳期限已经延迟两周，再过不久，所有手下就不得不用餐刀去与敌人交战了。而且光是这个月，惊动市警的暴力案件就发生了三起。看来已经控制不住基层成员了啊。”

森欧外看了一堆文件头疼的说。

“保镖生意的合约解除，与其他组织的斗争激化，地盘缩减……真让人头痛啊。我才当上首领一年，问题就堆积如山。没想到站在组织的顶端会这么辛苦……难道我根本不适合当首领?你怎么想，太宰？你在听我说话吗？”

“可能在听。”

“到底听没听？”

两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

“谁叫森先生说的话总是这么无聊！”太宰一边把玩医疗药品的瓶子一边说，“这儿天一直像念经一样唠叨个没完，没钱啦，没情报啦，手下不信任你啦。明明这些事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你说的是没错.……”森无余地抓抓头，忽然说道，“对了，太宰，为什么你要把治疗高血压的药和治疗低血压的药混在一起?这些药之前应该是放在药房里的吧？”

“咦?我就是想知道，要是我把它们混在一起喝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厉害的反应，让我可以轻松地死掉。”

“死不掉！”森一把抢过药瓶，“真是的，你怎么把药房的锁打开的啊？”

“不要不要，我想死！”太宰挥舞着双手，“太无聊了，我想死！想尽可能轻松简单地死掉！森先生，你想想办法啊！”

“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当个乖孩子，以后我就教你怎么配药”

“骗人！你只会用好听的话骗我给你当牛做马，一年前就是，把我害得那么惨，最后还不是没有教我！如果你再这样，我就背叛你，投靠敌对组织！”

“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把一时兴起的话说出来。如果你敢背叛我，可就没法死得轻松了。”森欧外只能回以苦笑。

“啊……好无聊啊。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无聊呢？”

太宰坐在凳子上，两条纤细的腿晃来晃去。

津岛修治躲在暗处的阴影里，终于忍不住了。

“森医生！请不要教坏小孩子。”

“明明你也是小孩子吧！”

津岛修治上前两步，沉重的脚步声重重的踏在在在场的两个人的心上。“咯噔”一声，糟了。

太宰治翻着死鱼眼，双手双脚没精打采的耷拉在椅子上。

耳边是津岛修治絮絮叨叨的念叨。

森欧外的嘴角微微抽动。

这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啊？

“津岛君，太宰，停下。”

森欧外忍无可忍只好对他俩命令道。

“是的，首领。”

津岛修治微微躬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即使二人的身份是合作者，表面上也是要做做样子的。

“太宰，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死，我可以帮你准备能让你轻松死去的药。津岛君！不要插话！”

森欧外微微抬高声音。

森欧外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然后用羽毛笔在上面喇唰地写了起来。

“真的？”

“但我有个条件，我想请你帮我做个小小的调查。”森欧外边写边说，“别担心，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也没有危险，但我只能拜托你去做。”

“很可疑啊。”太宰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向森欧外。

“你知道横滨租界附近的擂体街吧?”森欧外没接大宰的话，“最近流传着一件事，某个人在那附近出现了。我希望你能去调查这件事的真伪。这是权限转让书，“银色神谕’，看到它的Mafia成员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你可以随意使用。”

太宰看了看递到面前的卡片，又看了看森的脸，然后问道:

“某个人是指?”

“你猜。”

太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思考。”

“我，我知道！”

津岛修治在旁边举起手，殷勤地凑到他的跟前。

“太宰先生，我知道，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大到与敌对组织火拼，小到拿到首领的私房钱。一切困难我都会挡在你的面前。”

此刻他的背影里冒出了熊熊的火焰。

“不需要。”太宰治冷淡的说。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熄灭了他的热情，他又蹲到了墙角去种蘑菇。

太宰用阴沉的目光盯了森欧外片刻，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身为Mafia的最高掌权者，不可能关心街头巷尾的八卦，这就表示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不能置之不理。另外，这件事值得你动用‘银色神谕’的话，那重要的可能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流言。你必须确认这个流言的真假，并且切断流言的源头。这个流言只要在外面继续散布，就会对你不利。而你不派专家也不派优秀的手下去办，反而交给我，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出现在那条街的人是前任首领吧。”

“真棒！太宰先生！”

津岛修治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礼花。“砰”的一声，亮晶晶的闪粉，和纸带洋洋洒洒的落在太宰治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滑稽。

然后在太宰治生气之前，火速的道歉，异常的熟练。

“没错。”森欧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出现在了世界上。他的死可是我亲自确认过的，我还为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呢。”

森欧外假装没有看到平淡的说完。

“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啊.……”

太宰说完这句便陷入了沉默。少顷，他像是无可奈何般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的确只能由我去做了，再加上一个津岛修治，没问题吧？”说着，他抢过递到面前的卡片，“药，说好了。可别反悔啊。”

森欧外微笑道：“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欢迎来到Mafia”

他需要的是助手，是秘书，是心腹，是优秀的左膀右臂。

而对于身为私人医生、叛徒、篡位者的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修信任的部下，不需要对其保密的部下，能够理够独自站在冰山之巅不断挥舞旗帜的自己的部下。

森招揽太宰原本是个错误，然而错误并不总是坏事。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块可以用完就扔的石头，所以便随手捡了回来，没想到那其实是一块特大钻石的原石。

“太宰，”森欧外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个疑问，“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听懂，但还是想问你，你为什么想死?”

太宰茫然地回头看向森。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真的不明白森在问什么。

但他还是回答了，带着天真无邪的少年的目光。

“我还想问你呢，你真的觉得‘活着’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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