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在一起

舒元的睡相极好，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的被子还盖得好好的，扭过头去看床的另一边，只有摆好的蓝色枕头和铺好的被子。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的，室内只听到加湿器运行的微弱声音，舒元伸手碰了一下台灯，台灯亮起时舒元先看到的是床头的保温杯和压在保温杯下的字条：先喝水。

顾熠昨晚没有回客房睡，而是抱着新换的被子和枕头挤上了舒元的床，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同床”。上一次有记忆的“同床”好像是顾熠上初中之前，即使后来顾熠常去S市找她，她来北京后他们常在公寓住，也只是各自回房。枕着各自的枕头，裹好自己的被子，侧过身和彼此面对面，顾熠问了很多之前想问没问的问题，舒元选择性地回答了一部分。顾熠也不恼，感情的事情无法一蹴而就，舒元愿意为他慢慢再敞开心扉，他已经由衷感激。后来，他们都不记得是谁先睡着，顾熠因为生物钟的关系醒得早，打开台灯时舒元眉头皱了皱还拉了拉被子，没醒。顾熠半撑着身子看着舒元的脸，昏暗的光里舒元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顾熠忍不住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舒元走出房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蔷薇，天色阴沉可花却娇艳欲滴。舒元的指尖从花瓣上划过，微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了母亲，母亲在生病前是很喜欢鲜花的，母亲住所的茶几上一定会有开不败的鲜花。其实，哪里是开不败，只是微微凋零便被更新鲜的替换，不断地替换着。后来的某一天，母亲突然把花瓶扫落，用脚狠狠地碾压那残花，直到娇艳变成残红才高抬贵脚。从那以后，家里再也不添置鲜花，舒元也不愿意看到鲜花，看再多眼都改变不了鲜花终将凋零的命运。其实，舒元明白母亲的心情：插在瓶中的鲜花已经走在倒计时里，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它的花瓣会慢慢收卷褪色，叶子会慢慢干枯，香味也不再浓郁反而有一种欲腐烂的味道。

后来，认识了林妙妙，林妙妙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送过鲜花，舒元接过的时候表情有点僵硬。舒元如实地把她为什么不愿意收到花的原因跟林妙妙说，说是原因，其实她只是说了她的感悟。林妙妙惊讶之余发出了一个疑问：“你因为看到了结局所以不敢去拥有，可是哪怕最终它会凋零会枯萎，你还是从它那一时的绽放里获得了愉悦，不是吗？”

林妙妙的话迅速带出了舒元的思考，有关“从未拥有”和“最终失去”哪个更遗憾。顾熠就是怕最终失去所以选择了逃避，舒元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为什么顾熠那时候那么笃定最后会失去？渐渐的，舒元也在害怕最终会失去，但是她不信任的不是顾熠而是她自己，家庭变故磨掉了太多太多她对幸福的憧憬和期望。

虽然害怕失去，但舒元也没有勇气去选择“从未拥有”，顾熠有多好舒元是知道的，所以她能下决心去割舍。舒元忍不住想起之前有一次周思思找她，开门见山的就问是否她和顾熠已经在一起了。舒元回答是：“我们这种状态，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区别？！”那时候周思思笑得自得，眼里有种舒元无法理解的骄傲，舒元甚至第一次觉得周思思在俯视她。

舒元拽下一片叶子，在心里自嘲：又为顾熠当初选择周思思找了一个理由。因为喜欢所以勇敢争取，哪怕在最初就看到了未来的不欢而散，也要拥有。因为拥有过就知道其中的美好，哪怕最后的最后他们走向不同的方向，那些曾经一起的鲜活也会是余生里的微光。

放过花，舒元挪步往餐厅，餐桌上仍有纸条：回事务所整理一下工作，记得加热早餐吃掉，下午回来。

餐桌上除了已经凉了的早餐，还有一个细白瓷罐，舒元小心打开盖子，里面是她常吃的那款太妃糖。这是个有故事的罐子，当年她和顾熠一家人一起去日本旅游，她硬是小心地抱回了这个细白瓷罐。那时候她就是用来装顾熠给她的太妃糖，那个罐子也一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直到有一次被母亲扫落。连同那个碎掉的罐子一起丢掉的还有舒元爱吃太妃糖的习惯，顾熠一直知道舒元为什么不再吃糖，他费了点功夫才找到这个一样的罐子，托人从日本带回来。顾熠还嫌这个罐子太单调，在上面手绘了梅花的图案，一簇几朵梅花傲然地开着。

手指轻轻抚过梅花的花瓣，舒元的嘴角上扬可眼里却慢慢凝聚了泪水，心里有一个上锁的角落被打开。

顾熠午后给舒元打电话，“元元，下雪了，我们去雍和宫看雪吧。”

舒元拿着电话看着窗外已经开始飘落的雪花迟疑了一下：怎么又是雍和宫看雪？!

去雍和宫的路上，舒元本来想问林妙妙这初雪的意义，在信息即将发出去时又一一删除。没有度娘不知道的事情，舒元自然能从网络上得到答案，她猜想顾熠的初衷是祈愿也是在告诉她：他和她会幸福地永远在一起。

饶是淡然如舒元，看到雪中的雍和宫都能在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大气恢弘的建筑在雪中有种壮丽巍峨的美，美得让人心潮澎湃。

并肩在廊下，顾熠盯着舒元的侧脸许久，才缓缓开口：“元元，我们在一起吧？以爱情之名，结百世之好。”

关于在一起的提议，顾熠提过很多次，这次大概是被眼前的美景感染，他迫切想要在初雪的见证下执起舒元的手。顾熠紧张地盯着舒元的侧脸，哪怕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顾熠仍紧张。舒元许久没有回答，顾熠心里那股气慢慢地在泄露，顾熠抿了抿嘴，打算收回视线当做他没有提过。

“好！”

顾熠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又失败一次而已，他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失落是肯定的，但不至于绝望。舒元回答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重重地敲进他耳里，从耳朵一路上升到他的大脑里，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顾熠一把拉过舒元，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揽在肩上把人抱紧怀里。顾熠一点点收紧怀抱，直到两个人之间再没有缝隙，直到舒元的手臂环上他的腰。

终于不用再靠手指去临摹她的唇，她那带着凉意的唇被他温热的舌抚过，蜜意一点点渡到彼此口中，唇舌相戏间两颗火热的心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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