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章,耳东陈,立早的那个章。
我的名字没有什么解释,不像其他城里的孩子,我的家安在穷山沟沟,这个名字还是我伯拿着十块钱求村里的老师起的。
我没怎么读过书,除了完整上过小学,初二下学期我就辍学了,我弟弟要上学,我那个瘸腿伯已经供不起我们两个了。
“孩子,陈章,拿着这些钱去大城市吧,找个人安心过日子,别再回来了。”我伯说,他粗糙的榆树皮一样的手握住我的手。
“伯,我不走。”我说。
“不许瞎说!”我伯瞪着眼,很生气的样子,“你不出去,难道要和伯一样一辈子蹲在这穷山沟吗?”
2016年12月24日,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山里刚下了初雪,我伯站在弯弯曲曲的山路尽头望着我,而我背着我的小包裹,怀里揣着热馍馍,一步一个脚印,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问了好几个人才明白怎么坐火车,买了到z城的车票,我蹲在车厢角落,把下巴放在我的小包裹上,周围都是操着听不懂口音的人。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十字路口,有人往西,有人往北,有人归心似箭,有人悠哉悠哉地公费旅游。这里的人很多,唯独没有我认识的人,也没有我伯。
火车慢慢加速,车里的人纷纷朝外看,“下雪了”,他们说,我却蓦地一惊,抱住包裹从人堆里撞了出来。
“小心点!”有人埋怨的声音。
我拼命往后看,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我连站台都看不见了,我知道这次是真的离开了,我失落地往回走。
走到原来那个小角落。
那里却挤进了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人。
那漂亮女孩看了一眼我脏兮兮的运动鞋,轻蔑地皱了皱鼻子,附耳对那男孩说了什么。
那男孩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我手边的花布包裹上,没说什么,护着那女孩走了。
好不容易到了z城站,我精神抖擞地伸了个大懒腰,又把放在地上的包裹捡起来抱在怀里,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下了火车,雪已经停了,我伯说z城很大,确实大,我站在火车站,目之所视皆是冲天高楼,身边人群匆匆来往,就像迁徙的鱼。
我走了很久,我走到一个地方,空气中冷冽的气息慢慢消散,一种我从未闻过的香甜的暖味冲入鼻腔。
我抬起头看向香味儿传来的方向,视线拉近,出现了一个系着雪白围裙的男孩。
他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也很好看,眉眼间带有城里孩子独有的骄矜。
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排着队等着买他的饮料,她们旁若无人地和他开玩笑,他也笑着回应。
“弟弟,我已经买够十次你家奶茶了,下次我再来,你送我一张你的签名照好不好?”
“当然好呀,小姐姐。”男孩的笑容温良无害,配上他那头卷毛,就像一只毛茸茸的泰迪。
那群女孩子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她们走后,我迅速小跑过去,扒在他的窗口,“老板?”
“小姐姐,你喝什么口味的?”他说。
“我不喝你的饮料,我想问你这边招人不?”
“招人?这我倒没想过。”男孩挠了挠头,看了我一眼,“要不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谢谢小弟弟。”我说。
我走进去,他把我带到里间,我看见琳琅满目的配料和机器,男孩站住脚,从门后扯出来一把塑料椅,“坐吧。”
我坐下,“老板,你这边还招人不,我看你们这这么忙,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不?”
男孩勾着眼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听你这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我说,“不是,我这儿有亲戚,只不过我不跟她住。”
这是我伯教我的,以防被当地人欺负。
“哦哦。”他说,又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你多大?不会未成年吧?”
我连忙说,“刚过十八岁生儿。”
“你长得还挺显小。”他说。
我没话接,就弯着眼笑。
“这样吧,你来给我打工,能干多久干多久。待遇嘛,朝九晚五,一天八十,按天计。”他皱着眉,“另外包吃包住,奶茶管饱,怎么样?”
听见包吃包住,我心里乐开了花,“行行行。”
“那好,那你先去体检,三天后拿到健康证了再上班。”他说。
又有顾客来了,他不再和我说话,自顾就去招待顾客了。
看着这家规模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奶茶店,再看看那卷毛的利落身影,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虽然很多东西还不明了,我总算找到了一个落脚处。
那男孩突然扭过头,对着我露出璀璨的一个笑,“喂。”
“哎?”
“我是吴岭南,秦岭淮河以南的岭南,你叫什么?”
“陈,章。”我一字一顿地说。
一腔鸡血喂了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