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顿饭便成了礼尚往来。
苏妈妈是在听了她职业之后黑了脸的,她不喜欺瞒,哪怕她很清楚苏家这样的自己是真的高攀了。
江榄菊想不通,当导游怎么了。现在旅游的人那么多,随便哪个景区,谁不报团。就算有钱,不稀罕与他人共赏,那也是请私人导游的。
阿婆从小教她“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时之忧”,她本想着坚持吃完这顿饭,然后礼貌打声招呼就走。
可是当苏妈妈说出“卖笑”二字的时候,她炸了。是,她江榄菊是小门小户,可她有阿婆的足够多的娇宠,她是江先生的掌上明珠。
再不济,她受气也是客户的气,那是她工作不到位,应得的不怪谁。可这妇人,有何资格?
怎地就在一个初次见面的妇人那里尊严被践踏了一地?为什么?凭什么?
苏荟在一旁好言劝着,但这似乎加速了苏母的怒气。
恕她直言,无论是豪门千金还是太太,能说出这话的,也是尖酸刻薄到了骨子里的。
可这女人,偏偏是苏荟的亲生母亲,她不好甩脸子,还得装贤惠。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饭再吃下去也没意思。江榄菊好脾气地抹抹嘴,放下筷子,从衣帽间取来小挎包,冲苏母笑笑:
“苏阿姨,中秋节是个团圆的日子,我今天过来倒显得像个不速之客了。您慢慢吃,或者等叔叔回来都行。”
“还有啊——”
江榄菊脚步顿了顿,“上次苏荟同我爸喝酒,我拦都拦不住,您知道您儿子喊他什么吗?他喊他爸。
如今想来,也不过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您说呢?”
身后,有瓷器落地粉碎的声音。不知是拿餐桌上哪个倒霉的碟子出了气,她对这没有研究,但是看起来挺贵。
江榄菊嗤笑着关上门,没入清冷的月色之中。
“妈,我去送送她。”
苏荟嗫嚅道。
“你去!你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苏荟无奈,躲到洗手间里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他知她是故意的。可现在天色这么晚,一个女孩也不安全。
“妈,公司有点事情,我晚些回来,您别不高兴了。您不是喜欢李阿姨家的女儿吗?周末,这周末我一定抽时间同她见见。”
“哼。”
苏荟焦急地看手表,又看了看天色,外套都没有穿就夺门而出。
“江榄菊——”
她刚出了小区,心里还呕着气,听到苏荟出来,虽面上明朗些,但依旧没有搭理他。
哼,谁叫刚才他母亲这般说她。
这夜的月色很漂亮,蓝丝绒的缎子上,月华如练,星星闪着银白的光。
不知怎的,身上印花衬衫经风一吹就有点儿冷意了,她咬着唇,双手环着胳膊。
苏荟追了上去,脱下那件长袖衬衫给她穿上,然后很温柔地为她扎了一个低马尾。
那是很熟悉的味道,阿迪达斯月桂香,那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变过。
大抵是连江榄菊都不记得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嘉树已经不再用那种香型的沐浴露。
这些年来,林嘉树身边的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默默守护的南瓜,也有穷追猛打的花蝴蝶,却难有长久的。
也许他本就不是长情之人。
苏荟嘴唇干干的,声音发涩:
“让你受委屈了。”
江榄菊红了眼,脾气也都没了,“那你还不抱一下我?”
“嗯!”
苏荟是不用香水的,也不打发蜡,此时的他穿着白色小背心,有点像保卫科蹲人的老大爷。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以及樟脑混合的味道,像学生时代经常弥漫在教室里的气息。
风油精。
松开手时,她看到苏荟眼睛里猩红的血丝,终是垂眸问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最近又熬夜了?”
“没有,公司不是举办设计大赛嘛,我在参谋呢,费了些心神。”苏荟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这事让他咋说?说他那天因为她一通电话激动得半宿没睡?还是说后来的一个月里他几乎天天躲在被子里看小电影看得浑身沸腾?
“那……我瞧着阿姨对我偏见挺大的,可能就挺悬的。”
“怎会?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断没有阻拦的机会。”
“哼,等你什么时候说服了阿姨再说吧。”
两种全然不同的味道杂糅、混合、交缠到了一起,月桂和薄荷,以风为媒介,刺激着她的神经。
耳鬓厮磨。
“你觉得,我元旦那天穿什么会比较好?”
两人并肩走着,一高一低的影子,在深秋里的絮语。
“你穿什么都好看。”
“切,敷衍我。”
“我认真的。”
“那我穿校服好不好?嘿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啊,我跟你讲我还收藏糖果纸呢,你那算什么。”
“真的吗?哇我要看,我要看!”
苏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忽而觉得满天星辰都不若她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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