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个夏天,家里切的西瓜可以没有蒜味。
江榄菊和季辉煌吐槽道。
好像很久都没有和这个男孩说话了,见了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以前的那些亲密互动好像是清晨的雾,太阳一出来就消散了。
可能这也是她和蔡饺之一直争吵不断的原因吧。谁都不愿意各退一步,于是空气里总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说来还是蔡饺之横刀夺爱,那时候不是占座位嘛,她来迟了,蔡便挤到季辉煌旁边坐着。然后他们俩还很熟络的样子,看起来倒好像是江榄菊抢了她的同桌一样。
江榄菊赌气地说:“你要和他做同桌就去呗,我无所谓啦。”
但怎么可能无所谓,好歹相处了几个月呢。
蔡大刀竟像是完全没听懂,开开心心地把书包塞到她曾经坐过的课桌里,眉飞色舞地说:
“你真好,太谢谢了。”
江榄菊余光中看了季辉煌一眼,他不可置否地用手扶着下巴,一副不想参与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江榄菊心里气鼓鼓的。
反正蔡饺之身材好,人也活泼,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都能把门口的保安大叔骗了,来去自如地带东西进来吃。
还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眼镜框一扶,说赶时间呢我要去学习,那保安还真让她把粉带进去了。
只留下江榄菊目瞪口呆,嗦着长长的粉条,单薄的校服在风中凌乱……
没办法呀,她没那么会说,一句我会把吃完的碗扔进垃圾桶的话还没说完,那大叔就早已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蹲校门口吃去。”
然后江榄菊顺理成章地和惠子成了同桌,成天腻歪在一起,还去看了南湖的荷花。
小卖部的纸巾是清风原木的,惠子是那里的常客。她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把一张纸巾层层拆开,把它们叠成三明治的形状,并且乐此不疲。
惠子的皮肤很白,尤其是脸庞。不是那种苍白病态的白,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肤色,阳光下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们也因此处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私底下有个口号叫“失败者联盟”。
无非是蔡饺之都没有和她商量过,就跑去和别人做同桌了;而江榄菊吧,季辉煌对此似乎也并无异议。
江榄菊有时怀疑,是自己的出现,治好了惠子的重度洁癖。
女生爱干净没什么,但是惠子就有点注重清洁过了头,还因为这个和寝室的人常有不愉快,所以她三两天就往家里住了。
这跟通校生几乎没区别,但是她妈妈默许了的,桃子作为班主任也不好多说什么。
对那时还没有分班,也不用面对繁重的课业和猝不及防的离别。
江榄菊就是个很不拘一格不修边幅的女生,她很阔气地说,何必那么在意外貌呢,朴实无华不好吗。
后来惠子都开始变得有点邋遢了,并且从原来的重度洁癖变成轻度洁癖。有时甚是着了魔一样,吃苹果学江榄菊的,用纸巾擦一擦,也不洗,直接吃。
江榄菊还给她“科普”:水果的表皮啊是最有营养的,什么维生素啦都在上面,洗了会造成营养成分的流失,太浪费了。
……
换了座位之后,虽然季辉煌就在前排,可是他们之间的接触更像是蜻蜓点水,浅浅的,淡淡的。
“作业没写。”
“拿去吧不客气。”
似乎好多天下来,也就这两句话说的比较多。
江榄菊习惯了和暴脾气蔡大刀抬杠,不单单是因为座位的事,更因为她和季辉煌走向冷漠疏离。
是谁说的好朋友就是不说谢谢,果汁分你一半,有秘密要分享。
当季辉煌那次还她作业说了声“谢谢”时,她愣了很久很久,接过来语气严肃地说:
“你要是借作业就不要这么客气,你要说谢谢还自以为很礼貌,那就不要同我借。”
季辉煌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她故意对他的欲言而止装看不到。
她知道,是真的回不去了。
果然,季辉煌后来再也没有问过她借作业。
当真是她的话说重了么?她甩甩头,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季辉煌过生日的时候,她也学班里一众人列队型,说祝你生日快乐,他也从来是统一回复。
分班考试后,等成绩的那段时光,是季辉煌最欢脱的时候。他甚至主动找她搭话:
“我们去办公楼那边吧,看看成绩有没有出来,好不好?”
她回道:“成绩出来了,班主任肯定会在群里发呀。再说,这才过了几天,你以为学校改卷子的老师是机器人,不用吃饭睡觉的吗?”
季辉煌这才讪讪地笑,收敛起自己有些热情的眸子。
江榄菊才意识到失言了,他找她是想和好吧,又何必这般强势这般咄咄逼人呢。可是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覆水难收。
到实验班之后,每次安排座位都是按成绩来,江榄菊和季辉煌越走越远。
最要命的是,她遇到了林嘉树。
一眼误终生啊。
林嘉树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呢?可能“中央空调”这个词汇要比“胜友如云”更合适一些,毕竟他那些朋友里头,十个有八个泡过吧,聊过骚,烟酒为伴,无出其右。
剩下那一两个,也别急着发好人卡,他们融入这圈子,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是往往花心的人,更愿意把自己标榜成专一的样子,就好比***,明明打到最后只剩一手烂牌了,他的粉丝还为他洗白。
***不是渣,他是想给每个女生一个家。
所以对于男生来说,只要及时收心,就可以被说成浪子回头金不换么?那女孩子的青春怎么算,就活该她傻活该被骗吗。
而罗的母亲,竟然冠冕堂皇地斥责周扬青,你只是浪费了几年青春,可我儿子要毁掉的是他的事业。
太可笑。
可无论林嘉树有多么不好,他篮球场上一个侧颜杀,课堂上一个不经意引出的笑点,又或是在女生堆里抛出一个低俗段子,都依然足以引来无数尖叫……
江榄菊还是沦陷了,心里的那道防线垮得溃不成军。张爱玲说,全香港的沦陷成就了白流苏和范柳原。
可她江榄菊呢?一个人的沦陷,只能在心里默默承受独木桥上的千军万马,兵荒马乱。
有次上课,实在太枯燥,她一直心不在焉的。连一向认真的宁铭薇,也不理会讲台上滔滔不绝,自顾自画起了涂鸦。
她画好之后,兴奋地让江榄菊过去看,还一直问:
“这西瓜把儿,像不像猪尾巴?”
那是一片碧绿的西瓜田,金黄的月亮下,一名纤瘦的少年在刺猹。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16年,那个风霜高洁的秋天。晚自习的课后,同桌季辉煌递来一块西瓜,他的声音像风吹过来:
“尝尝吗?”
于是她发了一句话给他,就开头那句。
他很快回,哈哈,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所以我都不用菜刀,用水果刀多好。
他说妈妈,哈,他都忘了她自小就没有妈妈了吧。
她自嘲地笑,一滴冰凉的液体,从左眼角滑落下来,没有难过的感觉。可能就印证了那句迷信,左眼流泪的人,不是真的悲伤。
……
七岁那年抓住一只蝉,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十七岁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是一首很熟悉的五月天的歌,却忘了叫什么。擎天绿盖的樟树上,蝉又开始了不知疲倦地叫唤。
又是一年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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