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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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私奔(6)

[部分剧情需要运用第三人称]

第二天,我们踩着三轮车,绕着环形公路去了县城里一座比较大的医院,这里也是县城唯一一所医疗机构,所以当我们搀着晴屿走进大厅时,看到排着队好多挂号的人群也不觉得奇怪。

“我去挂号。”夏浔甩下一句话便融入进了人堆中,我搀着晴屿找个空座椅坐下,他的眼睛还未有什么起色,呆呆地望着前方,我整理了他前额乱了的刘海,他突然抓过我的手,皱着眉头:“小星,你不会离开我吧?我好害怕。”

我反握上他的手背:“我不走,你放心吧。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能看得见呢。”说着,我的眼角有些凉,动了动身子,缓缓抱住了他的脖颈。

过了好久,夏浔才回来,惊喜地告诉我们已经预约到了眼外科医生,说过会儿就可以出诊,我们一听,晴屿的眼睛有救了,都在扬眉吐气,中午随便吃了点便搀着晴屿见了医生,他先用检查灯照了照晴屿的眼睛,随即说可以立马手术把淤血清除,趁它们还没开始扩散。

我和夏浔在手术室外等待,过道里白得刺眼,一切都散发着冰冷的白光。

夏浔对我说:“我哥他没什么朋友,因为他性格比较内向、孤僻,很少被人接纳也不去主动接触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嫂子。”

“我大三那年,在他当时工作的店里打零工,慢慢地就认识了他帮助了我很多。”

“是这样啊。”夏浔仰头望向天花板。

我点点头。

“嫂子,我只想说既然你选择了他就不要再轻易放手,我不想看到他哭了,就像他二十岁那年。”

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轻,却异常清澈,我不由得惊了下:“什么?”

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继续道:“他以前也有过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他从小家境不好,从小学到初中一直被同学瞧不起,就连女生们都联合好几个男生一起欺负他,在他吃自己带来的午饭时,把酱油一股脑倒在他饭盒里;在他进教室准备上课的时候,绊他一脚,引得哄堂大笑;把他书全部撒在走廊里,再把书包丢到窗外等等。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把饭盒里多余的酱油倒掉,当着嘲笑他的全班同学的面,大胆的吃着“酱油拌饭”;在被绊了一脚后,还能勇敢的站起来,抹抹脸上的灰,对着他们若无其事地笑笑;他在大家面前的懦弱并不表示他就是弱者,他只是不想和那些人争辩,何况全班都是“穿一条裤子”,他解释什么也不会有人听。

“要我帮忙吗?”

一双洗白了的球鞋跃入眼前,站在了凌乱的书堆中。

十三岁那年,他抬起了脸,看到了阳光穿透过那人的肩膀,直直地照射进自己的眼眶,他不由得伸手遮挡了下,随口应道:“不用。”他觉得全班的人都不可能那么友好,又何必去理睬那些假惺惺上来“帮忙”的人呢。

但是,那人依然蹲下身去帮他迅速捡起掉落在走廊里的每一本书,随后交到他手里,笑着说:“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转学吧,别为难自己。”

他记得那个人留着小平头、露出干净的额头、阳光晒过的小麦色肌肤,班里也是不常与人搭讪的男生,因为成绩出众,经常会有女生上前借问题目来套近乎,他待人习惯用微笑,但是他们之间的交流基本没有,那次帮着他捡书是他们进校以来第一次的交谈。

那个少年他记得很清楚——许映晖。

很普通的名字,但却是不普通的人,许映晖出生在较优越的家庭里,从小就受过严格的家教,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又爱好运动——被学校里的女生称之为“羽毛球王子”,但是让晴屿想不通的是,他那么受女生欢迎,却从未对一个女生有过好感,也只是在收到情书那一刻一笑而过,把情书悄悄还给了那些女生。

晴屿自那以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欺负,他默默收拾着残局,似乎他根本不知道大哭一场来发泄,这一切许映晖一直都看在眼里,一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生被那么多人排斥还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生活下去。

十五岁。中考前夕。在一片浅白的海边。

许映晖问过晴屿一句话:“他们那样对你,你为什么不肯转学?”

“如果我连这点都不能忍,那我以后怎么上社会,我只想好好念书毕业了找一份好工作照顾我妈妈呢。”

许映晖怔住,不解地看向他辉映出波浪滚滚的眼瞳,柔和也冰凉。

他们在中考以后失散,晴屿没有考进高中,而是进了一所职校,他依然不愿跟人主动搭讪,性格安静得恍若不存在,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一个人在下课以后托着腮望着对面的楼层,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了。

教学楼的天台上。

许映辉极为平静地说:“想不到我能在这里碰到你。”

晴屿满腹狐疑:“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成绩那么好,完全可以上重点的高中考大学的?这里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念。”

“我想早点出来工作自力更生。还有,谁允许你这样定义自己了,这不等于变相地自暴自弃贬低自己吗?没有人是平庸的,也没有人是光彩的,都要把自己活得闪耀就行。”

他们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竟然也能成为彼此的知己。许映晖是晴屿第一个朋友,他的用心至交,他有时候在复习迎考的日子前去许映晖的家里复习功课到深更半夜,然后一起洗澡,再一起窝在被窝里睡觉,第二天醒来搂肩搭背地去上课;也可以坐在一家固定的甜品店里,吃着三十几的冷饮杯,聊着彼此的心里话等等。

“我知道许映晖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他们一起来看望我和我妈,他真的是个好人,特别喜欢说各种有趣的话题逗我们笑,我妈差点要认许映晖做干儿子了,应该也是在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从我哥口里提及那个人了。”

“晚上,我买日用品回来,刚推开门,就看到他们在院子里乘凉,两个人对望,并没发现我回来了,彼此沉默了许久,许映晖才说出一句话:‘我走了后你好好生活。’晴屿那时候没说话,身板有些摇晃,随即,许映晖上前深深抱住了他:‘回去吧。’”

夏浔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了:“我突然有一天问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哥说,许映晖要结婚了,要很长时间不联系了,所以我哥他有些舍不得,躲在卫生间里无声地哭了好久。”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在瓷白的墙壁上,异常突兀。

我深吸一口气,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了,冰凉的空气笼罩着这里,我微微抖了下:“那是他维持了好久好久的友谊吧,舍不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他对他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去维持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却没料最后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忘记了要联系,所以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他望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转向我,“嫂子,你有时候也要体谅下他,他是因为过于在乎你害怕失去才会闹脾气。”

我微笑地点点头并沉下了眼。

良久,镶着磨砂玻璃的大门缓缓推开了,病床被推了出来,我们纷纷站了起来望过去,晴屿的头部被裹上了白色的纱布,我忙小跑上前,晴屿他闭着眼睛,被护士一路推了过去,我忙问医生:“怎样了?大夫。”

“手术很顺利,淤血及时排出了,不过还需要靠吃药物维持几天再多加休息观察。”

我们一齐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晴屿在吃晚饭之前就醒了过来,麻药的劲儿好像过去了,但是他说脑袋还有些浑浑噩噩,我们陪他付了相应的费用,就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我一路上紧紧地抱着他,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说:“还把我当盲人呢?我现在看得见你们了呢。”我不作答,而是收紧了环着他腰际的手臂,我再也不会任性地放手了。

晚上,夏浔在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他真的要去城里了,我问他会不会舍不得这里,他摇头,说一想到未来能有钱养活日渐年迈的母亲,心里就期待,他已经十九了,是该去闯闯外头的大千世界,我和晴屿商讨着,干脆我们三个一起回去,晴屿当然是同意,还说到时候可以让他来他的汽车修理厂实习,包食宿,会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夏浔笑着同意了。

我们在离开前一天,去祭拜了他的母亲,现在还未到祭拜高峰,墓园里没人,我们的脚步声踏在落叶满地的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活生生地践踏过一条生命那般残忍,我挽着晴屿的手臂,在一座积着一层灰的墓碑前站定。

晴屿把手中捧着的一束白菊,轻轻搁置在墓碑前,深深凝望着巴掌大的镜框里那张已逝的笑脸,依然那么慈祥和睦。

他把我整个手都揣在胸前,扯起一抹释怀的微笑,在他母亲的墓前轻声道:“妈,你见过她的吧,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媳妇,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吧,你这辈子的愿望也就达成了。”

我抬起脸来,忽然看到他的眼眶泛了一圈红,吞咽了下喉结,一行清泪就滑落下来,我默不作声,转眼瞧见他母亲的镜框旁边还有一个凹进去的空槽,和镜框一般大,却是空空的,下面深深地刻着竖行字体:生父,戴卫平。

我有些疑惑地指了指那个空槽:“晴屿,那个是谁?”

他怔了怔,然后用微微沙哑的嗓子对我说:“就在四年前你和宋航离开病房后那个男人来找过我,他说了我的身世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早已被他杀害,我甚至一眼都没有见过父亲。”他越说越哽咽,声音小了下去,直到抓住我的手在没来由地颤抖着。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些过去,我扭头望向那镜框,她冲我尽情地微笑着,就好像她站在我的面前,穿着刚见到时的破旧衣服,拉过我的手对我说:“好好照顾小屿,不要让他伤心。”

紧接着,我似乎听到了我心里那个声音:“恩,我会的,会的,会和他好好的。”

最后的我也哽咽了。

“走吧。”他搂紧我,把我唤了回来。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在这片金灿灿的甬道上,感受着夏天彻底的过去了,被风卷着片片落叶送来了最凉爽的金秋。

我还会伴着他下一个春秋、一生一世的季节交替。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转了过去,像是站在墓碑前许久,腿有些晃,我们忙上前叫住他:“小浔——”

他转过脸来,那眼角还闪着泪光,我惊怔住:“莫非那个是…”

灰色的碑身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字体,但我似乎猜出了什么,只听夏浔说:“其实我已经知道我爸不在了的事情,但不想在我妈面前提起,怕难过。”

晴屿搂过夏浔瘦弱的肩膀,冲他自信地笑着:“会过去的,悲伤也没用,我们一起加油吧。”

夏浔看着他,抿唇而笑,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顺着窄小的斜坡阶梯往下走,迎面而来的一对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女,捧着娇嫩欲滴的白菊,花瓣晶莹剔透,我们稍许往旁边让了让,但是晴屿的脚步渐渐停下了直到那个男人抬起眼来:“小屿。”

他冲他扬起微笑:“好久不见。”

晴屿这才缓过神来,微微欠身:“嗯,好久不见。”

紧接着,他对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萱儿,这是我从初中开始最好的朋友。”

唤作萱儿的女人微笑致意,也没说什么,男人伸出手臂:“你头上的伤…”

没料到,晴屿抓过我的手,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老婆,走吧,我姨妈估计在煮饭了我们得去帮忙。”

我下意识地往回望去,看着那个背影,我也终于知道那个男人就是许映晖。他落寞的背影有着清澈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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