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比赛还有两天的时间,灿浩几乎是每天结束了课程,就揣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到学校的各个角落随意的抓拍每一个美的瞬间,接着安静地坐在某一个角落,认真的审查着每一张照片,最后皱起眉头把不满意的都给删除。
他将相机放在腿上,抬起头来轻轻舒了口气,撇了下嘴角,还是没有找到很好的素材,唉,后天的比赛我真的可以吗。心里隐隐颤抖得厉害。
他再次抬起头正撞见离大操场不远的礼堂,眼神忽而冗长,到时候比赛就是在那座大礼堂举办,当时开学典礼的地方,犹如巨型的电影院,台下可能会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他看,还会有好几盏刺瞎眼的聚光灯,照射得他头昏脑热。灿浩能想象得出那时会出现的场景,或许会有热情的主持人带动观众“欢迎下一位参赛选手井灿浩的作品”,然后他穿着正装走向舞台。
紧接着,就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舞台,他害怕会组织不好解说的辞藻,一下乱了分寸之类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大场面解说,而且是对他的未来有着重大的意义。他必须要意志坚定地把读卡器插进主机的插孔,然后打开相应的文件夹,找到自己的拍摄作品,开始一段开场白,紧接着就是打开第一张图片,一边讲着准备了多时的台词一边把这张图片搁置有一会儿给大伙儿看。
第二张、第三张…直到最后一张,演讲完毕,想象着自己鞠躬道谢之后台下会有热烈的掌声,想象着自己从紧张到洒脱的全部过程。既然都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就按照想象中去做吧,没什么好紧张的。
灿浩紧紧握住双拳,咬紧牙关,肯定的抿了抿嘴表示对自己的鼓励。
“井同学,你在这儿呀?”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
他抬起头来,是自己的班主任,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却依然保持着黑发,显得非常年轻,他对其礼貌性的微笑了下:“老师。”刚想起身让座,班主任忙摇摇手:“不用,你坐着吧,我就来找你说几句话而已。”
他们并排坐在喷泉边上,背后的泉水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在阳光底下闪烁出细碎的光芒。
“准备得差不多了吧?”班主任微笑着问。
灿浩淡淡的点头:“嗯,就是有点紧张。”
“呵呵,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应该是第一次上台吧?”
“嗯。”
班主任抬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头发:“开学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有这方面的细胞,外表看着很内向,其实内心一股子冲劲儿,我果然是没看错人呐。”
“老师,我真的可以吗?”他扭过头,好看的眉毛依然皱在一起。
班主任笑开了鱼尾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没事的,你的任课老师都向我反映了你是个认真爱学习的孩子,只要到时候放轻松就好了,就想象着台下都是你的父母亲,就不会觉得陌生而紧张了。”
父母…
班主任无意间提到的两个字眼,却深深触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灿浩不再说话,深深低下头去,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咬紧了双唇:“我没有父母。”
班主任哑口无言,似乎知道了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想想也是,这孩子在开学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家庭成员只填写了叔叔婶婶还有堂姐,却找不到双亲的名字。
“抱歉…”
灿浩捧着相机,突然站起身来,“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等等还有课呢,”也许是害怕老师看出自己的心思,立刻又回头对老师笑了下,“谢谢老师的开导,你们都等着看我最好的表现吧。”没等班主任回复,他就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边没有了人,他才站住脚,无力地倒在墙壁上,身体慢慢地往下滑,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使劲往下咽了咽,一股浓浓的苦涩蔓延开来。
热热的液体滑出眼眶,他终于知道,那苦涩的味道是什么。原来他那么没用。
妈妈…
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他呆呆地看着那里,很想知道父母长什么样,他们离开自己的时候,他才两三岁的样子,还未来得及看清他们的长相就从此销声匿迹,从他的生命里。
其实,他真的好想在台上的那一刻,能突然的瞥到两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嘲讽般地扬起一边的嘴角,轻轻的冷哼,也许这辈子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都可能为零…
“哈,失败者,你在这里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般的宁静,灿浩赶紧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眶望着面前的人,没错,又是裴景程,所谓的冤家路窄,他没有说话,有些尴尬的望着他。
“哎哟,怎么哭了呀?谁欺负你了这是,”说着便走上前来,裴景程刚想伸出手去抚摸下那晶莹的脸颊时,被灿浩一个闪躲给躲开了,看着他用警觉的眼睛瞪着自己,戏谑地勾起嘴角。
他微微凑过去:“你真可爱,井同学,不是说要和我做朋友的吗?怎么怕了?还是说你怕在比赛中输给我?”
“我不会输给你的,景程。”灿浩还是那句话,不依不挠。
“何必这么固执呢?转系也没什么不好的…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担心等你转系了后我们摄影艺术系就没有聪明的人才了?”他带着一脸邪魅的微笑继续往灿浩身前逼近,“你可别忘了啊,等你走了,我就是‘摄影天才’了,哈,所以你就放心的走吧。”
灿浩的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难受得很,刚撇过头去,又听到裴景程的挑衅话语:“我看你刚才哭了是怎么回事呀?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向我哭着求饶?”
他立刻转过头去,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瞪着裴景程,虽然他的眼眶已红成一片,但还是咬着牙关:“我说过!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也不会转系的,我会永远去追求我的梦想!”
那么的坚决,让裴景程不由得小小震惊住。
不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上课铃声缓慢而悠长的回音,静静的在流淌着,如一段时光。
他们之间沉默了许久,裴景程才冷哼一声:“呵,那我就等着看你败下阵来的样子。”刚转身走出没几步,就被灿浩给叫住了,他停下了脚步,没等回头却被他的问话给问怔了,脑袋一瞬间处于空白。
“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别人交朋友?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吗?当全班同学都不愿意去抬两箱饮用水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去了,所以我知道你也有一颗为集体奉献的精神,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愿意跟你做朋友啊,我想知道你的秘密,我想帮你…”
“闭嘴!”裴景程忽然转过身冲他怒吼。
灿浩怔住,扑闪着眼睛。
“我的事不用你管。”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比赛的这一天紧张的到来了,全校放课一天,我和米冉冉早早的就来到大礼堂等候,过了没多久,廖佳雯和乐蓝也来了,这次乐蓝手掌上多了一部新手机,看她脸上春风荡漾的表情我就知道了真相,故意蹭蹭她的胳膊:“哎哟,新手机不错呀,还是最新的iphone哦,是他送你的吧?”
乐蓝顿时涨红了脸,把脸埋了下去,在手机白色的光映衬下,她笑得肌肉都放不下来,才点点头。
“哎呀!你们真好,乐蓝有她的土豪男友,阿星你有灏燃疼,连吃货冉冉也跟阿星你弟弟谈起来了…就差我了,唉!”一边的廖佳雯重重的叹了口气,撅着嘴显得非常的不公。
“别灰心啦,佳雯,你的白马王子到最后才会出现呢,不是说压轴的一般都是最好的吗?”我轻轻拍着廖佳雯的后背,安慰道。
她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这时,灯光突然灭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舞台上黄色的光芒四射。
“开始了开始了。”我小声的示意身边的米冉冉吃零食小声些。
只见舞台上挂着“第四届青年高校摄影知识大赛”的横幅,红底金字,格外耀眼。左边有一张小小的讲桌,上面立着细长的话筒,此刻穿着得体的主持人正握着话筒打着招呼,说着一些例行惯事的开场白,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米冉冉向我这边歪了过来,小声说:“灿浩是第几个上台?”
“好像是第二个吧。”我想了想回答。
“唉,不是压轴的呀?你不是说最好的一般都是压轴戏吗?”她抓了一把薯片往嘴里塞。
我伸出食指示意她小声:“嘘,仔细看啦。”
舞台上有个巨大的荧幕,讲桌上有嵌入式的投影仪和电脑,参赛者把事先指定好的读卡器插入主机的插孔里,然后再打开电脑里自己的盘,一边讲解着自己事先做好准备的台词稿,一边将自己拍摄到的照片一一打开呈现在大荧幕上,必须绘声绘色,必须图文并茂才能入得了眼。
第一位下台之后,观众席第一排的评委席互相之间交头接耳着,当主持人报到灿浩的名字以后,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视线中就看到他高挑的身影快步踏上了舞台,穿着红格衬衫配牛仔裤,还是像过去一样帅气,脸上虽然说充满了自信,但还是能隐隐看出微笑中透着僵硬,我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上台,面对那么多的聚光灯能完整淡定的走上舞台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好,我是摄影艺术系一年二班的灿浩,这是我精心设计了好几天的作品,也许并不算华丽,但是我想要的是突出主题。”他嘹亮的嗓门在扩音器里传遍整个礼堂。
接下来,他将读卡器插入了电脑主机里,随后再次冲台下附上微笑,往往人在最紧张的时候都会以微笑来掩饰。
我发现四下里有悄悄的议论纷纷,好像都在讨论着灿浩,有些还指指点点着,或许就是为了前几天乐队解散的事情,我看着那些好事的女同学,握紧了双拳,我总感觉她们是在嘲笑灿浩呢。
“阿星…”正当我分神之际,米冉冉推了推我。
我回过头去看她,她的眼神正木讷的瞪着大荧幕,而我的耳边此起彼伏的声音越来越响,我抬起头朝舞台上看过去,震惊的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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