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多士

江嘉禾睁眼的时候，透过寝室床帘投射出的微弱光线知道现在还早，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是4:39分，辗转了一会儿决定继续睡下。

凌晨的一条消息，让江嘉禾内心波澜起伏。整夜睡眠都很浅，思绪被拉回初中——

下课铃响起后，仍然是一片寂静。为了准备升学考试，大家都是提起十分的精神，课间也不忘争分夺秒的学习，而江嘉禾只是想争分夺秒的休息，整个人趴在桌上，还不忘用书本挡在头上，隔绝刺眼的光线。

耳朵贴近桌子，似乎能够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也能听见.......“走啊，嘉禾。陪我上个厕所去。”打破这份寂静的人，正是江嘉禾的好朋友，舒小雅。

女孩子的友谊可能就表现在愿不愿意一起去上厕所上面。江嘉禾拖着被夏天燥热空气包裹的更加疲倦的身体，和舒小雅走在了楼道的长廊里。

驻足在了长廊的窗户旁，舒小雅一个箭步趴在了窗边。

“来呀嘉禾，过来吹吹风。看你那个不精神的样子，天天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舒小雅俯下上身，倚靠在窗台边，高高的马尾随着转头的态势随意地飘散在空气中，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窗外的绿树郁郁葱葱，窗框前的她好像一幅画卷，描绘的是属于年轻的美好和躁动。

课间的十分钟，舒小雅总喜欢拉着江嘉禾在窗前聊东聊西。每当看着楼下涌动的人潮，江嘉禾就会愈发的庆幸能够遇见舒小雅，她们无话不谈，时时刻刻分享对方的悲伤和喜悦，惺惺相惜是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又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缘分。

默契到她们趴在窗前天马行空的聊理想时，眼睛看的是同一个男孩子。

“好久不见了嘉禾，没想到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大学，初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了，其实关于那件事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明天可以见一面吗。”深夜江嘉禾微信冒出了舒小雅的消息。

微信是上次在医院探望俞一舟的时候加上的。他们朋友圈官宣的那天，看到他们的合照江嘉禾心头一紧，虽然大学已经让她们褪去了青涩的脸庞，但是舒小雅自带的天然气质让江嘉禾一眼就认出了，江嘉禾不断地在心里蒙蔽自己可能只是长得相似而已，直到在医院遇到，江嘉禾才彻底地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小到自己的两个好朋友能同时喜欢一个男人。

江嘉禾心疼林婉婷，同时也不敢说舒小雅曾经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初中那件事情以后，江嘉禾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在自己的感情选择方面，江嘉禾总是显得怯懦、不自信。这也就是和蔡逸辰在一起后也常常感到自卑的一个原因。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一家Bruch餐厅，江嘉禾先到了，江嘉禾总是会提前二十分钟赴约，她无聊的翻动着菜单，想象着一会的单独相处会出现怎样的一种氛围。

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舒小雅匆匆忙忙地推开了餐厅的门，到位置坐下。看来舒小雅还是像以前那样，上学总是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约好一起出去玩也总会是气喘吁吁的跑来，吐着舌头说抱歉来晚了。

“不好意思，起晚了。没等太久吧。”

“我也刚来，你看看菜单。”

两人快速的点好了菜品，江嘉禾点了一份意面和港式冻奶茶，舒小雅点了法兰西多士和雪碧。

“抱歉这么晚才联系你，我们真是好久都没见了。”等着上菜的空闲里，舒小雅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静。

“是啊，没想到我们还能在一个大学。”

“嘉禾，其实那件事，我挺后悔的。我那时候不该那么做。”舒小雅垂下眼睑，视线一直停留在空荡的桌面。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就别提了。”思绪一下被拉回那个和现在一样炎热的夏天。依旧在那个窗口，这一次江嘉禾主动拉着舒小雅到窗口，江嘉禾红着脸指着楼下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当舒小雅将视线投到那男生的身上时，舒小雅的表情凝固了，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听不到江嘉禾接下来娇羞的呢喃。

是上周把表白信塞在舒小雅书包里的那个男孩。他向舒小雅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在信里表示并不想因为他的一厢情愿给舒小雅带来困扰，如果舒小雅接受他的心意，就在下周三的篮球赛上给他加油。

“他好像是学校篮球队的，这周的篮球赛陪我去看吧小雅。”江嘉禾激动的拽了拽舒小雅的衣角。“我如果去送水的话会不会太主动啊？”

舒小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江嘉禾，但是她觉得表白信的事情一定先不要让嘉禾知道，“你确定他会参加吗？”憋了半天，舒小雅才想到这一句话。

“到时候去看看不就行了吗，你一定要陪我去，不然我自己不敢。”上课铃响了，江嘉禾自顾的往教室走，见舒小雅魂不守舍的走在后面，江嘉禾转身拉着舒小雅，“小雅你怎么了，都上课了你还不快点？”

“没什么，没什么。”

整整一个下午，舒小雅都在神游状态，该怎么和江嘉禾说那男生的事情呢。舒小雅的的心里一直在打鼓。

看到每天都在嘴边挂着“篮球少年”的江嘉禾，舒小雅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们还是照例会在休息的课间趴在窗口向下张望，只不过现在是江嘉禾拉着舒小雅去了。

白色的短袖，清爽的黑色短发，秀气干净的脸庞让舒小雅离不开眼，正当她望着男孩，听着篮球鞋与塑胶操场摩擦出的“乐曲”出神时，江嘉禾捂住自己的脸，“天啊，刚刚他往上面看了。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对视了。”

“哇，真的吗。”舒小雅尴尬的附和着。

是真的啊，因为他看的是我。舒小雅心里这样想着。

通常情况下，在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的时候，那就不要说。舒小雅还是无法去做决定，到底该不该告诉江嘉禾。自己应该如何回应那男生，舒小雅无法确定自己心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篮球赛那天。

夏日的烈阳炙烤着大地，地面像是在疯狂的吸收热量。比赛还没开始，球场边上就已经围满了人。江嘉禾拿着两瓶矿泉水，也加入了这拥挤的人群。

“这么多人的话就看不见我了吧。”舒小雅心里想着。

比赛的选手已经就位，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看到篮球少年，依旧是白色的球衣。舒小雅确认了他在场以后，匆忙的收回了视线，并且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像是想用这人潮将自己埋没。不一会江嘉禾就开始找舒小雅了，毕竟平时恨不得形影不离，稍微落单就会显得很没有安全感，更别说这种对于江嘉禾来说的特殊时刻。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篮球少年好像也在寻找什么似的，不时的向场下张望，好在舒小雅个子比一般女孩子还要娇小一点，很轻易的就躲在人群中。

“加油啊！”

“快！快！”

“传给我！”

比赛激烈的进行着，篮球少年在球队里担任控球后卫，在球场上拿球的机会最多，见他灵活的穿越重重人墙，带着球到了前场，并且和队友默契的合作将球传给他，分数很快就有了悬殊。

裁判哨子一吹，上半场结束了。队员们都在场边休息。

江嘉禾正着急地跺脚，因为她想要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但是又羞于胆怯，这个时候舒小雅还不见了。终于，在人群的最后面，江嘉禾看到了舒小雅的身影。江嘉禾连忙跑过去，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去送水吧，他们一会又要打比赛了。”江嘉禾拽着舒小雅的手臂就向篮球少年休息的地方走去。

“哎......嘉禾。”

江嘉禾脑子里一心想的是送水，这个时候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害不害羞了，机会只有一次。“同学，这个给你。”两个女孩手牵手走到了男孩面前，男孩犹豫了一下，收下了水。

“比赛马上开始。”裁判吹了声哨子。

“那个…加油啊。”江嘉禾害羞的将头发别到耳后，随即拉着舒小雅快速退到了场边。

刀叉碰撞盘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舒小雅切了一小角西多士，沾了沾盘边的酱，咬了一口说道：“就是那天，他说我去看他打篮球就算是答应他了。我当时应该提前告诉你，再和他说清楚就好了。”

“那你也是想去的吧。”江嘉禾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我只是想躲起来，但是你又要我去陪你送水。”舒小雅就是一个如此纠结的人，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又无形中伤害了每一个人。

舒小雅说完，又陷入了沉寂。她机械的用刀叉切着盘子里的西多士，像是完成工作一样，每一刀每一叉不停地重复着。

“你再切还怎么吃啊。”江嘉禾想把气氛搞得轻松一些。毕竟她了解当时的舒小雅，那时候吃什么口味的水果糖都能让她纠结五分钟，更别说是这样的事情了。江嘉禾在安慰自己。

“这东西就是法式吐司，只是在这种地方用了漂亮的盘子，所以也给它用漂亮的名字而已。”舒小雅喝了口雪碧，清凉的触感在袭遍整个口腔，“多吃几口就腻了，但是每次来还是想点。果然是要和雪碧在一起才是神仙搭配啊。这种东西就像现在大多数人的感情一样，热烈的时候甜的不行，久了就腻，但是总是忍不住想吃。”

“俞一舟现在怎么样了，恢复好了吗？”江嘉禾已经不想在回忆之前的事情了。即使舒小雅现在再怎么推脱，可是当年的事实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球赛结束后篮球少年送舒小雅回家，江嘉禾不敢相信，但也不愿去质问小雅，想听舒小雅解释，但是等来的却是，暑假偶然街上碰到了舒小雅和篮球少年牵手散步。

“不太清楚，我和他已经分手了。”舒小雅脸上没有表情，机械的咀嚼着西多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花边新闻还不少呢，听说你室友，那个小网红还追过他，是上次医院见到那个吗，还挺漂亮的。”

“婉婷她现在想清楚了，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了。”江嘉禾不想在这个时候从舒小雅的嘴里听到林婉婷的名字，好像有意无意间在嘲讽一样。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有些地方是我做的不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那样的。嘉禾，那之后我很想你，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我一直在逃避这些事情，我想和你像以前一样。”

江嘉禾看着舒小雅的脸，记忆总是拉扯着她，往日的欢声笑语充斥了江嘉禾的大脑。

“俞一舟的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一切都开始的不明不白，这也是我一味逃避的结果，可能我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吗？”

江嘉禾的脑子很乱，又是同样闷热的夏天，或许早该让四年前的夏天在那时结束。

“可以。”

舒小雅高兴地坐到了江嘉禾这边。

好像舒小雅的这番话瞬间消除了她们累积了四年的隔阂。两人的话如泄流的洪水般滔滔不绝，好像要把这几年每天发生过的事情都和对方说一遍似的。

“你现在男朋友怎么样啊。”舒小雅面露老母亲的笑容。

“逸辰，你见过的，就上次在医院大家一起。”

“啊就是跟你寸步不离的那个啊，现在可有人取代我的位置了哈哈。看起来对你很好啊。”

“好啊，他人也很优秀，对我也很好。可是有点太好了，其实我还是有点压力的。”

“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双向奔赴一起努力，你有什么压力。”

“只需要我一个人努力啊，他已经够优秀了。”

“怎么可能有完美的人啊嘉禾，还能有比你打游戏厉害的？”

“那倒是没有哈哈哈”

餐厅里充斥着江嘉禾和舒小雅的笑声，还有她们缺失三年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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