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守店的时候，郁楠就在桌子上画漫画。毕竟是连更才有全勤，她虽然在经济上并不拮据，但也不想就这么白白没了这三位数的全勤款。

郁楠一转画笔，随后周围的所有东西仿佛都消失于无形之中，她脑子里全部都是构图、上色和故事情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一直到手机响了一声，郁楠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班群有消息。

郁楠点开，是一份文件。“C大英语系测试考试时间安排表”。

郁楠一怔，喃喃了一句“这么快啊”。

C大的老师还是很尽职。本来大学一般只有期末考，但C大的老师决定给英语系这个系来一次统测，测试大家的英语水平。之前说好要在十月底，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一个多月了。

郁楠忽然有些感慨。

南方天气，十月份都还很燥热。这两个月以来，放假就和云安逛来逛去，聊聊天什么的，然后就看店，连载漫画，时间居然就这么一点儿点儿地流逝掉了。

回到考试的思绪，郁楠不禁觉得烦躁。碍于现在别人强加给她“W镇霸主”这个身份，从初中开始自己总是被找麻烦。成绩上升一点儿就会有一些脑缺的人以此为借口上门找事，以至于她慢慢明白自己最合适的分数就是在中下游。她很清楚自己没什么能力去考年级第一，但她也不想在这里耗掉自己的未来。高考的时候是她第一次没有控分正常发挥，成绩还不错，但碍于李铭这帮人还在这里，没有她估计这三人能被人三天两头地打成馅饼，更主要的是杂货店也没办法照顾到，所以她最终只能填C大。第二天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找事。解决掉后郁楠觉得自己都累了。

W镇就像一个魔咒死死地箍在她头上，她好像永远都没办法破解。

考试也没有专门安排座位和教室，就是老师拿着一摞试卷走进来喊一声“准备考试”而已。

云安小声地说：“这么不严谨？”

“有考试已经很不错了啊。跟A市没法比。”

云安顿了一下，“你有把握吗？”

郁楠摇头，“没有。我考试日常倒数。你呢？”

“我复习了，还算有把握，就看卷子难度。”云安把声音压低，“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再W镇颓下去，环境影响不了一个坚定的人。”

“你加油。按你这个水平，我估计你能考到年级第一去。”郁楠说，“W镇考上C大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基本都是在我那个高中过来的，没几个厉害的。你进来的分也很高，好像在这里是排第一的。”

“我也想一进来就考年级第一。”云安笑笑，“可我不敢轻敌。万一C大里面真的有那种厉害到炸的人呢？”

郁楠没有说话。

C大来自W镇的人，只要不是闹事的主她就没什么印象。可好巧不巧她在看录取名单的时候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一个成绩很好但人品真的很差的人，但郁楠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他名字就没有再重新回去看。

但愿自己看错。

拿到试卷。郁楠照例先看了一遍，在心里默默给这张试卷的难度判了三个半星，然后再拿起笔写下名字。此时云安那边有一阵翻试卷的声音后就传来笔和纸摩擦的声音。

郁楠闭了闭眼定了一下，然后拿起笔开始答卷。会写的题还是很多的，郁楠在原卷都答完后才写到答题卡，其中故意改错几道，将分数控制在中游的水平。云安写完试卷的速度很快，随后开始各种各样的复查，整个人自带一个护盾，仿佛在护盾里面被完全隔音，看到的东西也只有题目。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

云安把试卷一盖，闭了闭眼看向窗外，随后慢悠悠地喝水。

A市的精英附中已经让她知道她有多平庸了，但在那个超强的环境里面，她还是在打压中学到了很多。C大的环境给她的感觉，确实是简单很多。比如这张摸底统测的试卷，她觉得自己的扣分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分。

云安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和高中那会儿不一样了。高中那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但在这里居然还多了点儿自信。

啧？

“考试时间停止，请大家停笔，答卷传上来就行。”

老师拿着试卷刚走出教室，整个班都沸腾了。

“我去这也太难了什么东西啊······”

“这次是记平时分吗我好慌啊······”

“这不会就是期末考的难度吧，这样我真的指定及格不了啊······”

云安有点儿无语。

“难吗？”云安小声问郁楠，“我怕我被骂，这些东西我高中学过。感觉今天我就是在啃高中的老本。”

“我觉得有点儿。”郁楠叹口气，“毕竟这里跟你们那儿没法比。这个老师好像也是挺厉害的。”

云安没说话，郁楠也没当回事。喝了几口水正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云安突然说了一句，“你故意的。”

郁楠：？？？

云安这会儿给人的感觉没有平时那么活泼，“你故意的，解释一下。”

郁楠本来还很莫名其妙，见云安死死盯着郁楠的试卷，郁楠才反应过来。

她也有做题习惯，不管做不做得出来她都会标记出一些解析和关键词。云安盯的那一面恰好是她改答案最多的一面。一道题正确的解析都出来了，写了个正确答案又划掉，这也太明显了。

当然改答案都集中在这一面，因为她没办法保证她能把其他的都写对。她不是学霸也不是天才。

“······有点儿复杂，找个时间跟你说吧。”郁楠开口，云安没说什么，转过头去。

“这样好玩？”云安突然又来了一句。

郁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安溪此时转过身，“云安，你觉得这次考试怎么样？”

“还行。”

“云安，你心情不好？”

云安抬起头，勉强笑一个，“是有点儿，不过不是因为考试。”

安溪“哦”了一声转过去。

听力笔试口语在一天内全部考完。C大的效率是真的高。

云安倒觉得这样真的挺好，很快没有拖拉。口试的时候其实就是把人一个个叫过去读一段文章然后老师打分。这种统测考的内容比较广，但云安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在一个很强的环境被人各种碾压，到了这种环境反而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云安暗暗感慨。

云安和郁楠恰好挨着考。郁楠考完的时候，云安正在门口等她。

“一块儿吃晚饭？”

“行。吃什么？”

“面？”

“行。”

两人点完面，坐在各自的对面刷手机。朋友圈充斥着控诉这张试卷的氛围。魏庆出来说一句“我觉得还好”就立马被喷下去。

魏庆发过来问云安，“考得怎么样？”

云安回一句，“不错，你呢？”

魏庆回道：“我觉得还行。咱这A市来的才十几个，我问一圈了都说差不多，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

云安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魏庆没有再回复，估计临时有事。

“解释一下。”云安说，“到底为什么故意写错？不是第一次了吧？”

郁楠暗暗吃惊，“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故意错同一个类型，你是当我傻吗？”

“······我没想到你会看到我原卷。”

“不管怎么样，你还真的是我第一个看到故意把正确答案改错的人。虽然改没几道，但感觉你就是这方面的老手啊。”

“确实是老手。”郁楠说，“我故意的。我从初中开始就这样。”

云安有些诧异，“为什么？”

这时刚好两碗面被服务员拿到桌子上。

“为什么？”云安把酱料弄好，再问了一次。

“因为我一考好，就会有人找我麻烦。”郁楠说。

云安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慢慢地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不为什么。”郁楠吸溜一口面，说，“有些人就是脑缺，一天天闲得没什么事情，所以就特别爱找我麻烦。我也不想再分出精力去弄这些事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考差点儿不就好了。”

“李铭跟我说过，你成绩不是很好，看来是故意的？”

郁楠“啧”了一声，“李铭这货怎么什么都说。”随后顿了一下，说，“是。但我也不是什么能考第一的人。认真考的成绩估计也就十来名。”

“郁楠。”

“干嘛？”

“以后认真考试，好不好？”

“为什么怎么说？”

云安叹口气，“这种被人误解的感觉，不好受。而且这些人就算一直找你麻烦，你就一直任自己这样被压制下去？”

郁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云安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我知道那种被人误解的感受，我完全无法忍，所以看到你这样我真的······但我想说，你就这么妥协下去？你不是很喜欢反抗吗？”

“这不一样。”郁楠说，“我以前还手是因为他们先打的我。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他们就没有理由找我麻烦。”

“郁楠，我说句不太恰当的话。”

“你说。”

“你真觉得你考不好别人就不会来找你麻烦吗？”

郁楠没说话。

云安也没打算继续说话，埋头吃面。气氛有点儿僵，但两人都不想没话找话来打破。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两人走到“岸林街角”。

“明天见。”云安说完就要往前走，她家还得再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到。

郁楠突然拉住云安的手。云安怔了一下转回身子，“干嘛？”

“云安，谢谢你。”

云安脸上写满大大小小的问号。

“你把我所有欺骗我自己的谎言全部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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