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吻

白子清很快就被父母送到了医院，也很快就躺在了不知道多少意外怀孕的姑娘躺过的手术台上，下身的衣服全部都被脱光了，赤裸裸地露在每一个医生的眼前，即便手术还没开始，就已经觉得羞耻无比了。

手术开始之后的就更不敢回想了，一把一把的手术器材伸进她的身体，一下一下地刮着她的子宫内壁，她很想跑，又不敢跑，她只要动一下，尖锐的手术器材就会刮破薄弱的内壁，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整个手术过程中她的双腿都在微微地颤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一下。

然后，她就躺在了病床上，脸色苍白，浑身虚脱，医院旧床单的颜色与她的脸色恰恰相似。她躺着，仿佛灵魂已经飞走了一般，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弱。

白母一直在床前守着，照顾女儿，她的女儿已经破碎了，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多少心力才能修补好来。但是白母知道，不管修补得再好，女儿都永远记住了这个伤痕，恐怕很难再变回从前了。

白子清现在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白母都不敢去惊动她。

李云骁陪着邱霜旻上山去了，山上使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有时挖春笋，有时采茶叶，有时锄草药，有时摘山果，这一次，他们是锄山药。邱父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要上山找威灵仙和白毛藤，李云骁背着锄头，邱霜旻挎着篮子。

这两种草药并不好找，威灵仙是草药中的极品，一般药店里买不到，野生的又都被识货的挖走了。两人上山走了好久，山林都越走越深了，也只找到一点白毛藤。

邱霜旻走得脚下发软，一不留神就一跤摔在了泥路上，痛得低呼了一声。

“霜旻！”李云骁连忙上前扶起她，看旁边也没地方可以坐的，就自己坐到草地上，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肩膀，抹掉她裤腿上的泥问道：“怎么样？摔得很疼吗？”

“我没事，”邱霜旻靠着他的肩膀，“只感觉很累，云骁，我们休息一会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好，休息一会。”李云骁把水杯拧开递给她，“来，喝点水吧，走了这么多路你都没喝过一口水。”

“嗯。”邱霜旻接过水杯，一喝就是好几口水，放下水杯后就更累了似的，靠着李云骁一动也不想动了。李云骁挽起她的裤脚，看她的膝盖上只是有点红，并没有什么事，就放心了一些。

“霜旻，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找得太认真了，一路上都没停下过。”

“没办法，我担心爸爸，这回他的痛风发得床都下不来了。”

“别担心了，邱伯父什么伤没受过？他的体质很好的，我都没他好，你看我和他比力气哪回赢了？”

“可是你年轻，爸爸的年纪已经越来越大了呀。”

“年纪大怎么了？你没听说过老当益壮这个词吗？《滕王阁序》不是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吗？”

邱霜旻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你可真是能哄我开心，从小时候起就这样，而且每次都能哄成功。”

“那当然，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李云骁说着宠溺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邱霜旻笑过后又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悄悄地好像想了什么，然后问道：“云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小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时候的什么时候呢？你几岁呢？”

“这个……”李云骁也仔细回想了起来，“我是七岁搬到别鹤村来的，所以不可能是七岁以前。应该——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四五岁，老是喜欢粘着我，我也不烦你，还教你看书写字，去哪儿玩都带上你。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喜欢，后来初中学了生理课后，我就明白了，我对你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邱霜旻笑了笑，“你可真笨，要那么久才明白过来。”

“没办法呀，我的情商本来就低得可怜，好在还有智商。”李云骁低下头来，脸贴着她的额头，“你知道吗？以前小时候有一天，我妈问我想娶什么样的女孩做老婆，我就说像霜旻那样的就行，可以天天都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可把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了。”

邱霜旻看出他这是在撩妹，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当然，她心里还是暗暗高兴的，虽然嘴上还是问：“你就真的没有遇见过比我更适合的女孩吗？”

“没有，你当我是什么人见人爱的人啊？大学寝室里四个男生就我一个单身没人要，而且一出门必定看见情侣，可自卑了好久呢。”

“那你现在还自卑吗？”邱霜旻玩着他额前的头发问道。

“现在啊，我马上都快自负了呢，你看哪个大学毕业季不是情侣分手季？我那三个室友自从分手后就没恋爱过，当了两三年单身汉了。而我呢，不但有女朋友，还比他们的更年轻更漂亮，重要的是还更懂我，我也更懂她，不就说明我们就是一对吗？”

邱霜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呀，夸你两句就自恋了，怪不得除了我就没人要。”

“有你一个要我就够了，霜旻，我才不稀罕别人要不要我呢。”

“切，”邱霜旻斜着大眼睛瞧着他，“真能讨好。”

“讨好也只讨你一个人的好。”李云骁接住了她的话。

她只是笑而不语，转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哎呀，都四点多了，我们还是继续找威灵仙吧，爸爸在等着我们呢。”

邱霜旻想站起来，不想才站稳就差点跪在了草地上，看来还真摔得不轻。李云骁扶她在他之前坐过的地方坐下，说道：“算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去找草药。”

“嗯，”她只好点了点头，“早点回来，要是找不到就别一个劲找了，白毛藤也可以的。”

“知道了，放心吧。”李云骁背上锄头提上篮子继续往上走，还回过头笑着对她说：“就坐在那里等我，别上来找我哦。”

“知道啦，别让我久等！”

邱霜旻目送着李云骁走进了更深的山林，不一会儿就找不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固，然后就消失了。她担心的不止是犯痛风的父亲，还有躺在医院里的白子清，白母来电话说她已经做完流产手术了，但是她却一直像活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邱霜旻知道，这是心碎了，或者说对爱情已经绝望了，一个女孩原本平静美好的人生，就被这么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情给毁了。

但是邱霜旻却一直没对李云骁说起过对白子清的担心，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说了，他是没办法劝的，也是劝不服自己的，这种事情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更不是劝就能没事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是长还是短，她的身边悄然变得越来越安静了，各种山里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无论是鸟叫声还是虫鸣声，但是却听不见山林里有一点人是声音传出来。邱霜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钟了，太阳都要落山了，怎么他还不出来？她不禁有些担心了。

想到他也带了手机，虽然山上信号不好，但还是能打电话的。邱霜旻拨通了他的手机号码，刚要点呼叫的时候，走路的声音就清晰地响了起来，她连忙往山林里看，只见他已经背着锄头提着篮子走出来了，篮子里还放着一株青绿的、开着小白花的威灵仙，她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想不到吧，”李云骁一边走下来一边说；“就在我以为真的要找不到的时候，这株威灵仙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了，你瞧它的花开得多漂亮。”

邱霜旻笑着，“你要是再晚点下来，就可以接到我催你回家的电话了。”

话音刚落，邱霜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就立刻接起来说道：“喂，妈妈。我和云骁已经找到了。嗯，爸爸好点了没啊？那就好，我们这就回来。”

李云骁就趁着她打电话的工夫，折下一段威灵仙开满小白花的茎，戴在了她凌乱的头发上，随后笑着说道：“别说，你戴着威灵仙的样子真漂亮，就像一个威灵仙的仙子一样。”

邱霜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了笑，“真的？我这个钢铁女汉子居然能和仙子沾边？”

“那当然，谁说仙子就不是女汉子了？我看你有的时候像个钢铁女汉子，让人想对你称兄道弟，有的时候又像个柔弱可爱的姑娘，最惹得人想疼爱你。”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柔弱，让你想疼爱了？”邱霜旻绕着自己的发梢，看着他。

“就像刚才啊，你看我一直没回来都在担心我了，我看见你这样，就立刻回来，因为我真的不想看见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你……好啊，原来你偷看我。”邱霜旻感觉像上当了。

“你放心，”李云骁搂住她，宠爱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担心我了。”

邱霜旻只是看着他，没说什么，然而脸色却渐渐泛红了起来，双眼里也闪动着粼粼的秋波。

李云骁也看着她，他们离得很近，气息都可以呼到对方脸上，温温热热的。李云骁慢慢抱紧了她，嘴唇也慢慢地向她的嘴唇上碰过去，刚碰到的时候，他们像触电了似的短暂地分开了一下，可很快又碰到了一起，然后，就是良久之后才慢慢分开。

他们感觉到了对方嘴唇的柔软与温度，也尝到了什么是相濡以沫，有一种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这是他们的初吻，他们不会忘记，会永远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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