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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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祥转头，来到王佳妮家对面的门前，他抬起手，滞在半空，犹豫再三，还是敲了门。

里面有脚步声响起，陈家祥压低声音:“外卖。”半饷，门里面才有回应:“对不起，我没点外卖。”

是李成杰的声音，礼貌而疏离，清朗的声音由于门壁的削弱，显得有些模糊而不够明朗。但陈家祥却可以通过这个声音想象门里面的李成杰，他现在一定穿着拖鞋，有些疑惑而不确定的站在门边，或许可能右手尾指处还残留着签字笔的黑色水迹，因为他是听见敲门声才从一堆习题中抬起头的。

陈家祥的想象把自己逗笑了，他突然觉得对着一扇门傻笑有点白痴，于是尽量收敛，收敛，再收敛，终于把嘴角扬起的弧度压下了一点。

在赵乙那里吃了亏，回头老何就在手机上向祥哥诉苦，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无比好奇:“祥哥，赵乙到底帮了你什么事？我们是兄弟耶，怎么可以瞒着我？”

陈家祥牛头不对马嘴问他:“何峰，送什么东西，才能让收到的人很开心？”

老何在手机这端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喜欢的东西喽，每个人收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高兴得不得了，等等，祥哥，你这么问，莫非……是要送我东西！祥哥，我告诉你，我最近看上了一款新的游戏机……”

“嘟嘟嘟……”电话被挂掉了，老何一脸莫名其妙:“祥哥怎么回事，我话还没说完呢，诶，不对，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喜欢的东西？陈家祥挂了电话，若有所思。

接着几天，李成杰连续收到了《高中英语词表》《语文黄冈套题》《几何图形的一百种解法》《物理黄皮书》等等练习册，这些练习册放在门口，每本练习册的第一页龙飞凤舞写着:给李成杰。

练习册是李母下班发现的，她把练习册从门外拿进来，像审犯人一样问李成杰:“谁送的？”

李成杰一头雾水，每次都只能说不知道，可李母根本不相信他，怀疑的目光越来越重，她觉得是李成杰谈了恋爱，他的小女朋友通过送练习册表相思，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送练习册的人会知道李成杰的住处，八成是李成杰自己透露的。可李母把所有练习册的每一页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能不了了之。

李成杰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这些练习册像一颗颗炸弹，炸得他的脑海一片接着一片白光闪烁，有生之年，李成杰第一次体会到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陈家祥觉得李成杰这个书呆子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练习册了，据他的观察，李成杰除了上课认真听讲外，课间就埋头写练习册，就连中午留在教室里不回去也在写练习册，他都趴着睡了个午觉，醒来李成杰还在写练习册，去外面的饭店吃中午饭还边吃边背单词，陈家祥没有见过比他更爱学习的人了，所以在老何说出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陈家祥的第一反应就是各种各样的练习册，想到做到，当天陈家祥就去书店逛了一圈，买了一摞的练习册。挑着每天送外卖的时间一天送一本，放在李成杰家门口。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最后却被李成杰逮了个正着。

这天，他跟往常一样想把新的练习册《语文阅读练习题》放在李成杰家门口，门就被打开了，李成杰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两个人四只眼睛，目目相对，相顾无言。

陈家祥的耳朵一下子红到耳根，像被泼了红油漆一样，红到你若把手放上去，都担心手会被烫坏了。

陈家祥率先打破沉默:“看……看什么看！”

李成杰用右手食指指节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送的？这些天的练习册，都是你送的？”

陈家祥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练习册“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粗声粗气道:“他妈的我刚好路过而已！”

李成杰弯腰把地上的练习册捡起来，拍了拍书面上的灰尘，他的眼光专注在练习册上，没有再看陈家祥一眼，低着头轻声道:“别送了，以后都别送了。我会把这些练习册的钱还给你。”

陈家祥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有不知名的怒火在胸口燃烧，把血液都烧的沸腾起来。他不自觉的咬紧牙关，下颌有青筋暴起，却被从脖子上泛起的怒火般的红色掩盖。他握紧拳头，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好半天，才从鼻腔里不屑的“哼”出一声:“少做白日梦了！老子没有送过你任何东西！”

陈家祥的眼尾泛红，像是怒不可遏，又像是委屈至极，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成一团，经由怒火烧成一抹粉碎的胭脂，在上翘锐利的眼尾涂抹出孩子般强忍住却轻易被人窥破的脆弱。

陈家祥转头就走，紧握的拳头藏在裤兜里，指甲深陷掌心，刻出细密的红痕，没有见血，也不痛，但是很难受，难受到想把李成杰狠狠揍一顿，像以前一样，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但现在不一样了，心脏像是被箍上了一个名为李成杰的铁环，这个铁环箍进心脏里，走两步路，都疼得慌。

任一个人平时多强大，多无坚不摧，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陈家祥眼里的情感太过浓烈，像末日前的最后一道天光，破开了李成杰的伪装，势不可挡而蛮横的逼着李成杰正视自己的心。浅色的眸子里陆续泛起复杂的暗光，李成杰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像喘不过气来一样，他不由得捂住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陈家祥走的很快，一个眨眼的瞬间已经不见人影了。

李成杰没有挽留，陈家祥眼里的情绪太直白，让他之前的猜想有了验证，他难受的掐了掐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份情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敛下目光，重新抬起头时，神色坚决到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接受计划以外的东西，李成杰自嘲的笑了笑，更何况，他呀，从一开始，就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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