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1.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

“医院组织医疗队去支援疫情国家…我报名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走了…哥能…最后再抱我一下吗？”

“………”

明殊的沉默像是一把结着冰的箭，不声不响地戳进明途的心脏，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暗黑无光的冰窖，寒冷的令人心颤。

明途看着眼前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眼眶发酸。

从前有个傻子，脱光了所有的衣服抱着一块冰，尽管冰的棱角磨的他血肉模糊，冰的温度冻的他浑身发抖，但他还是咬着牙固执地抱着，拼了命的想要靠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冰。

傻子一抱就抱了十年，

后来怀里的冰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傻子高兴坏了，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冰。

当他小心翼翼满怀欣喜的将冰捧出来的时候，

冰却逃跑了。

冰说他恶/心，

而所谓的松/动，也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

那个傻子是他。

那块冰，是明殊的心。

他捂了十年也没捂热的心。

2.

明殊是明途名义上的哥哥。

明殊一岁时，爸爸领养了尚在襁褓中的明途。

这个弟弟性子恶劣，身子却娇贵的很，不仅吃穿用度都挑剔的不行，还喜欢抢他的东西，但爸爸特别疼爱弟弟，每次弟弟一哭，爸爸就会训斥自己。所以为了不让爸爸觉得是自己欺负弟弟，明殊学会了一个技能———哭，在弟弟哭之前先哭！

这个技能很好用。

倒不是爸爸心疼自己了。

而是每次自己一掉眼泪，上一秒还嚣张跋扈抢自己玩具的弟弟立刻就变成了乖宝宝，肉嘟嘟的小手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抹，皱着小眉头奶声奶气地说：途途错了，哥哥不哭，途途给哥哥擦擦。

明殊表示：这么奶的乖弟弟，他很可！

从此之后明殊便养成了爱掉眼泪的习惯 ，

还经常被邻居笑称为小姑娘，

但明殊觉得只要弟弟听话，被叫小姑娘什么的他完全ok。

有一次哥哥被同班的小男孩给欺负了，眼泪汪汪的来找弟弟，弟弟知道了气的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杀上二楼为哥哥报仇。

虽然弟弟小一岁，但发育的还不错，身高气势都很足，硬是把小男孩吓得不敢说话。

弟弟给哥哥抹了抹泪，

“这还是哥哥第一次不是因为我哭呢。以后不许? 哥哥只能被我/欺/负/哭/…”

哥哥一听，哭的更凶了，你居然还想把/我/欺/负/哭？？！！？

弟弟慌了 ，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瞬间软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把哥哥拽进自己怀里，

“不哭不哭，哥哥不哭，途途错了…以后谁都不能欺/负哥哥…”

自那之后，软性子的明殊每次遇到麻烦，明途都会第一时间到场，凭着那股气势和一直学的跆拳道，打退了不知多少人，久而久之竟然混成了校霸，一路从幼儿园打到初中毕业。

全校的人都知道，那个爱哭鬼明殊有个校霸弟弟，而这个弟弟更是出了名的兄控。

那年夏天，

明殊17岁，明途16岁。

曾经的爱哭鬼哥哥慢慢长大，全然蜕变成了眉眼干净，俊朗温柔，笑起来能定格时光的少年，凭着斐然的成绩常居榜首，情书也时常收到手软，身边花团锦簇，人声鼎沸。

曾经的校霸弟弟也蜕去了青涩，原本就好看的小脸长开后更加妖孽，唇红齿白，美的惊艳，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校霸，身上也平添了一种上位者的清冷气息，让人可望不可及。

但

学校里完美的哥哥也会被不着调的弟弟气的骂人，气急了就开始打，打不过就开始哭。

平日里清冷的弟弟也会扯着笑脸挑逗哥哥，把人逗急了就干一架，干过了就开始哄。

两个兄弟的双标成了学校的一段神话。

变故发生在明途的17岁。

明殊谈恋爱了，和明途班一个毫不起眼的女生。

大概是那种，丑小鸭遇上白马王子的桥段。

全校人都想不通，明途也是。

明途把明殊/摁/在/树/上，语气不善，

“你真喜欢那个叫林什么的女生？”

“她叫林澄，我喜欢她。”

明途炸毛，

“不是，她有什么好的啊？！！”

“挺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挺可爱的。”

“我不比她可爱？？我不比她善良？？？”

“你说什么？”

“算了，走了。”

明途气急了，松开手跑了。

剩下明殊一个人看着他散发着黑气的背影不明所以。

我好像……没惹着他吧？？？

明殊和林澄谈恋爱之后，也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也不经常在一起，就是每次来找明途的时候，和她打个招呼，说两句话。

但明途就是觉得，看到他俩同框都别扭。

经常黑着一张脸丢下明殊自己走，不过每次都又会折返回来把明殊也拽走。

明殊感觉他和明途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以前那样亲密自然了，

但他想不通是为什么。

直到明途18岁生日的那天，爸爸有事没回来。

明殊明途喝了很多酒，

明殊委屈地抱着弟弟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问为什么弟弟不愿意/亲/近/哥哥了。

明途看着明殊/蒙/着/雾/气/的眼睛，

终于是没忍住吻了下去。

“因为…我喜欢你阿…哥哥…”

“途途只想哥哥是我一个人的阿……”

少/年/的/长/身/贴/上/另/一/个，大量酒精终于使明途/积/攒/的/爱/意/爆发，吻/着/吻/着，就把哥哥抱上/了/床……

第二天两个人/赤/着/身/子在一张床上醒来，昨夜的/放/纵/仍历历在目，彻底崩溃的明殊歇斯底里的和明途打了一架，明途没还手，任由他打。

是他的错。

他混蛋。

他不该没有忍住。

他不该/强/要/了哥哥。

他不该表明心意，既然那句喜欢都藏了那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藏下去…

发泄完了的明殊靠着墙，双/眼/红/肿，嗓/音/沙/哑：“你昨天说你喜欢我？”

“……是。”

明殊笑了，脸/上/尽/是/嘲/讽，

“呵，真是恶/心。”

“我们是兄弟。我跟你，没有可能的，懂吗？”

“明途，别让我恶/心透了你。”

…………………

明殊不再跟明途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回家。也许是想证明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明殊开始每天都来找林澄，当着明途的面，牵/手/拥/抱，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明途无力阻止什么，

他/没/资/格，

他/没/身/份，

他/不/配。

为了让明殊放心，他也开始尝试着和女生交往，但哪个都不如他意。

除了明殊，谁都不对。

明途开始频繁的换女朋友，交往最长的也不过是一个星期。

明殊毕业了，没有和林澄考去一所大学。

后来明途和一个女孩走的很近，在女孩例假时帮接热水，明途的篮球赛女孩也次次到场。每次打完球明途只接她递过来的水，女孩成绩不好明途帮着辅导功课……

同学都开始猜测，可能明途这次是真的喜欢了。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学校论坛贴吧上全是两个人的照片。

明途和女孩在操场跑步，被突然出现的明殊拦下，喊到了一边。

“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

“你…真的喜欢她？”

“是，我喜欢她，很认真的那种喜欢，喜欢到非她不可，行了吗你满意了吗？”

“………”

明殊死死地盯着明途，眼眶发红，

“行，最好是这样。我/他/妈还真怕/你/缠/着我。”

“不会，我和她会考别的大学。”

“……”

明途说到做到，和女孩考了另一所大学，离明殊很远，远到……跨越了大半个中国。

半年后，明殊和林澄不知什么原因，分开了。

明途学了医，毕业后当了一名呼吸道医生。

明殊学的法，毕业后开了一家自己的律所。

彼此之间，除去寒暄，再无交谈。

3.离明途出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明殊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想明途出国前说的那两句话。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哥…能最后抱我一下吗？”

明殊脑子很乱，想不出来明途的意思很乱。

想到明途在外国也许会被感染更乱。

如果明途被感染了…

如果明途出事了…

明途出事。

这四个字他光是想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一个月后，那个女孩找到了明殊，将一箱厚厚的信，交给了他，并坦白了年少的一切。

“途哥很喜欢你，也一直喜欢你，除了你，没有别人。和我走的近是因为我刚巧知道了你们两个的关系，途哥怕我泄露，对你和你女朋友造成影响，我以此来要挟他，他才一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碰过我，我甚至给他下过药，可他宁愿在冬天冲冷水澡，也不愿意做对不起你的事。他说他想干干净净的喜欢你，哪怕你不需要他的喜欢，他也还是想喜欢你。他选择了离你远的大学是因为不想再冲动，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再次伤害你，他也不想打扰你和你女朋友的生活。所以他一直躲在阴影里 ，默默爱你。”

明殊盯着那一箱信，手上青/筋/泵/起。

“这信是途哥从小就写的，他说他以前想用这些信给你告白。但后来觉得不太可能了，不过还是一直有给你写信的习惯。途哥说他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年的十八岁生日，他总是问我，如果当时他克制住了，事情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明殊闭上眼，突然特别想见明途。

如果你克制住了，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看着我和别人结婚生子，自己一个人孤老吗？

“途哥说他这次去支援可能会有危险，支援的时间是两个月，如果他两个月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些东西全部烧了，让我告诉你，他不爱你了。不过我觉得途哥这十年的深情你应该有权知道，所以，就当做是我做好事吧。途哥发消息说他后天回来，接不接机怎么处理，就看你了。希望你别辜负途哥，也别错过了他。”

两天后的机场。

明殊看着拉着拉杆箱略显疲惫的明途，

情绪复杂，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明途径直朝明殊走来，

一步一步

仿佛踏在了明殊的心上。

恍惚间，

他好像又看见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他张开了怀抱，拥抱了他爱的那个少年。

那么现在，他也该张开怀抱，

拥抱他爱的这个男人。

“欢迎回家，我的男朋友。”

“曾经说好不再打扰你，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爱你。”

“我也是。”

4.“和林澄分开是因为我喜欢你。”

“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到高中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听到你有喜欢的女生生气到发疯是因为我喜欢你。”

“逼问你和别人的关系是因为我喜欢你。”

“其实就连我自以为的喜欢林澄，好像也是因为，林澄像你。”

“也许从始至终，我一直都喜欢你。”

“真巧阿，哥，我也一直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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