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暗恋史

其实，我多想你也能喜欢我。

——小记

1.涟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从前我不甚理解这句诗，不过区区一个情字罢了，如何能同生死相比？

但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情之一字，可定生死。

或，生不如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其实我也不明了，是他亲手教我写字的那刻？还是他把我护进怀里的那瞬间?又或许，是这十几年来朝夕相伴的点滴。

可无论如何，这都只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我仍记得，六岁那年初见他时的情景，彼时他不过八岁，调皮的不行，不知怎么上了自己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确实怎么都下不来。

我站在树下呆呆的望着他，而他坐在树枝上对着我笑，举起手里的银杏果给我看，似乎是在同我分享他的成果。

但当他灰头土脸的跪在祠堂里的时候也很狼狈，可他好似并不在意，还悄悄塞给我他偷藏起来的银杏果。

后来我曾问过他，受了伤，罚了跪，却连果子也被没收了，图个什么。

他告诉我，图个开心。

那年金秋的风似乎格外的凉爽，吹动着满树的银杏叶，划过蓝天，扫过院墙，最终落在心头，掀起不为人知的涟漪。

2.书童

我是府里的家仆，真正的家仆。

我的父母，都是府里的仆人，老爷夫人面前的红人儿，我自然也就伺候起了少爷，但我却并非奴籍，因为我是少爷的书童。

少爷说，我不是仆人。

少爷说我是书童，我便当了少爷一辈子的书童，替少爷研磨，陪少爷读书，无一次缺席，少爷的纸墨笔砚，从没有过第二人接手。

少时，少爷是同那些达官子弟一起上太学的，但太学是不允许带仆人的，书童也不许。

这些年幼的少爷小姐，也只被允许待在院外，等待主子下学。

我总会跟着大人混去，他们是不同意的，因为我太小了，少爷也不同意，因为他不放心。

和少爷倔了几次，我妥协了，后来当真没去，也没给少爷笑脸。

少爷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我是少爷的书童，陪伴您读书是我的责任，可我也是您的仆人，少爷的话也不得不听。

那天他没说话，第二日我却被告知要一同接少爷下学，我高兴坏了。

那日回来的路上，少爷跟我说，他从未把我当做一般的仆人，虽是主仆关系，却也是知己。

我记住了，是主仆，是知己。

3.书写

少爷喜欢王爷家的郡主，我是知道的，是在太学时结下的情谊，英雄救美，才子佳人，多么美好的一段佳话。

那日我也在，春日踏青，后来我再也没参与过。

所以当郡主的婢女送来了信，我接下了——唯独这份接下了。

因为少爷向来不喜欢这些，我也有了拒绝她们的理由，但面对郡主，我似乎失去拒绝的勇气，可是看到少爷在桌前认真练字的样子，我又不忍。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在我执意接送少爷后不久，少爷就退了太学，让夫人为他找了老师。

夫人自是十分乐意，因着她本来就不愿少爷去太学，不如她找的老师好，是少爷爱热闹才松了口。

自此以后我便时刻陪在少爷左右，跟着少爷我也学了许多，识字不少，却是一个都不会写。

那一年的生辰我是忘不了的，少爷问我想要何礼物，我说，我想写字，因为我想写少爷的名字。

少爷答应了，从那日开始，少爷的书房也有了一个属于我的角落，少爷教我识字、书写，他站在我的身后，手覆在我的手上，引着我一笔一划得写下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我这辈子写过最深情的字。

4.生死

我还是把信交给少爷了，郡主邀他去郊外赏景，我没去，他临走前深深地看着我，我感觉他想说些什么，但我始终没看他。

我不懂他的眼神，我也不敢看。

我的少爷，是这天下最好的人，没有人比少爷更重要，他那么聪明，将来是要考取功名的，不能被自己拖累。

我倒在地上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忍受着那些人的打骂。

拳头一下比一下重，这些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甚至在想，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些人手里。

当那个人拿出匕首的时候，我笑了。

就这样吧，死了，就再也不用伺候那位大少爷了。

可是我还活着，我又恨我还活着，跪在他门口时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身份卑微，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蠢呢，明知道那人不敢杀自己的，替我挡什么刀啊……

至于后来，夫人担心迁罪于我，将我派出办事，等我匆匆赶回来时，什么都变了。

他决定和郡主定亲了。

我在他院子里看见他和郡主谈笑风生，那时我连呼吸都变得缓慢，感觉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

恭喜少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他从始至终未曾看过我一眼。

嗯。

那刻仿若寒冬来临，冷水浇背也不过如此，连夏日里的风都那么刺骨。

5.及冠

少爷，等你及冠了，是不是就要定亲了？

嗯。

那……少爷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要的，你给不要，但你给的，我都要。

少爷，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呢。

是知音，是家人。

那时，他的眼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我望着他，突然很想哭。

他的话字字真切，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少爷，我今年十八了，是大人了。

是个小大人了，也可以定亲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那种想落泪的感觉却越发浓烈，眼泪湿润了眼眶，却始终没有落下。

少爷，我终于失去你了吗……

黑暗中，我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眼泪在眼眶打着转，最终，我还是动了，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少爷，相伴十二年，我这卑微的身份，从不敢奢望半分，陪在少爷身边的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或许少爷永远也不会明白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但，我会永远陪在少爷身边。

抱歉，少爷，没办法看着你及冠了。

6.番外：树下

（少爷视角）

“抱歉，少爷，没办法看着你及冠了。”

我寻到他之时，他连身体都僵硬了，身上只有这一封信。

我看了，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回到了府里，将他葬在了院里银杏树下，他曾说过，最爱银杏。

他也最喜欢待在树下了。

仵作说，死因不明，没中毒，无外伤。

这年金秋，银杏叶掉的早早的，连果子结的也不如往年好，明明之前花还开的那么好，他还追着落花满院子跑啊……

现在，真的就永远在树下了。

“你才十八啊……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叶落下，飘到了伸出的手里，这次，又拨动了谁的心弦。

他没有墓碑，只在那棵树上，有几个刻字。

我等你

——致，亡妻。

说书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