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的动力

黄昏之下，残阳如血，金灿灿的余晖把街道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把顾允送回家之后，林柳霖一个人漫游在街上，裤兜里静音的手机“嗡嗡嗡”地发出振动，记不清是第几回了，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他在一家咖啡店前停住，此刻正值饭点，店里的客流量很多，他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去，目光留在了角落里无人坐的一桌位置，手机恰好再次传来振动，这一次他终于舍得按下了接通键。

“林柳霖，你不要以为我的时间是可以随便浪费的。”

男人强忍着怒气的声音有些颤抖，引来他嘲讽的一声哼笑。

“浪费？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让你过来，怎么叫做浪费？”

“不说这么多，你现在在哪，赶紧给我回来！“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去，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店里。抢在一对情侣的面前，率先霸占了刚刚看上的座位，“如果你实在是很想跟我正面聊一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喂，懂不懂先来后到啊，这位置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那对情侣中的男人许是觉得带自己女朋友出来吃饭丢了面子，撸起袖子冲到林柳霖的前面，却被女人拉住了。

林柳霖抱歉地对他们笑笑，指了指旁边一桌刚走的客人留下来的空位。女人会意的一边说算了一边带着男人走过去，男人瞪了一眼林柳霖，即将发生的战火才就此打住。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选择过来，也可以选择不过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跟你面对面谈话的机会了，由您选择吧，爸爸。“

说罢，他便掐断了电话。

男人低咒一声，戴上不久前才摘下来的帽子，咬牙切齿地走出了Nelson。吧台后的林文羽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摇晃着手上的高脚杯。

“伯父，今晚还在我们这住一晚吗？“

“不住了。”

男人出去拦住一辆出租车，随即扬长而去。留在店内的林文羽小酌一口，低头不知给谁发了一条消息。

半分钟后，放在木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短信的提示音，林柳霖点开查阅，勾唇一笑。

“他来了，希望你能说服他吧。”

————

顾允前脚踏进甜丝丝店铺没多久，黄静儿随即便扑了上来。她死死地被那人熊抱住，想说一句话，气都喘不上来。

“你……快放开我……”

在顾允觉得自己快要断气前的一秒钟，黄静儿放开了她。

“你这次约……呃…社会实践做得怎么样？”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八卦？”顾允把她这位富有好奇心的表妹推到一边去，虽是在嘴硬着，但肉眼可见的耳朵根慢慢地变成了红色，“很平常的社会实践而已啊。”

“很平常？平常到你的耳朵都红了？”黄静儿奸笑，无奈的摊手，“哎呀，你看你走之前我还给你出了主意呢，好歹也能称得上是你的恩人吧。若是真的成了，不得有我一份功劳？所以说，是好是坏，告诉我一下没什么的吧？”

顾允佯装咳嗽，卸下背了一天的包，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算是……成了吧。”

“真的吗！”黄静儿闪着星星眼一把抓住顾允的肩膀，兴奋得不断前后晃动她，“你居然真的开窍了，还有了男朋友！”

“行了行了，小声点，什么男朋友，只是暂时的而已，说不定以后……”顾允摁住黄静儿，把头偏向一边，“这也不保准会走到以后啊。“

“你管这么多干嘛，珍惜当下你懂吗？你们这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开始想着分手的事了，这可不吉利。“黄静儿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然，你要是实在是怕这段关系维持不了多久，不如你们两个人去约会怎么样？反正暑假还长着呢，又能出去玩，又能增进感情，一举两得的事。“

顾允陷入沉思，出去玩这种事，她不是没想过。

但俗话说得好，高一是打基础的阶段，并且也是高中阶段唯一拥有两个月假期的时期。早在放假前她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两个月要做的事，换句话说，她根本没给自己安排过娱乐时间，如果真的要出去玩，那她的日程表就得重新制作。

黄静儿攀上她的肩，添油加醋：“你看你，在学校这么拼命学习，这都放假了还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可就太压抑了。姐，大不了你出去就玩一天，你不会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吧？“

顾允的脑袋上方似乎出现了两个小人，小恶魔告诉她不可以前功尽弃；小天使告诉她，就听从黄静儿的话吧，难道你就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吗？

两种矛盾的想法交织下，顾允突然变得晕沉沉的，她用力的晃了晃头，总算是清醒了许多，“你让我再想想吧，我先上房间了，带出去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呢。“

无法选择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回避，她提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背包，转身上了楼。

黄静儿“哎呀哎呀“地叹息，责备她这个在恋爱方面跟木头一样的表姐。

————

咖啡店的位置很好找，出租车司机跟着导航走，不出15分钟，他便到了他那混账儿子指定给他的谈话位置。

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行为举止很得体，尽管是上了年纪的人，凌厉的轮廓仍然可以让人看出男人当年的风采。

他随服务员走进店里，抬眼便在某个靠窗的角落找到了林柳霖。

对方连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只是跟他一样抬眼注视着他。

呵，还真是傲慢。

男人在心底冷笑，仿佛在少年的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公文包放在一旁，坐在少年的对面，又点上一杯咖啡，这场他等了很久的谈话，终于要开始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一中的校长跟我说，他可以不追究你那次处分的事，只要你回去乖乖做好一个正经学生，学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权利让我留在市一中，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撤销的处分呢？“林柳霖啜了一口手上的冰美式，如同中药般发苦的味道让他不觉眉头一皱。

“我是有权利，但是也不能一开始就使用吧？你知道我为你这次撤销处分的事，花费了多少精力吗？你要知道，市一中的资源跟这种连示范性都称不上的高中相比，可不止是一点点的差距，你能不能为你的前途想一想？“

“你现在开始跟我说前途了？以前你和我妈吵架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你儿子还有前途呢？“说出这些反问句时，他的面上依然是在笑着，但紧握咖啡杯的手指却在微微收紧力度。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和你妈也……“

后句话随着男人的渐小的声音淹没在咖啡店里的钢琴声中，林柳霖烦躁地看向窗外，而后深吸一口气。

“行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这次跟我见面只是让我转回市一中的话，不管你找我多少次，我永远都会是拒绝。“

“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也无所谓。“

他的手机响起“叮咚“一声，随即黑掉的屏幕马上亮了起来，男人罕见地看见从来只表现出不耐与嘲讽表情的少年，在他面前第一次露出了疑似温柔的神色。

“我承认二中哪里都不如市一中，但是至少我在这里，找到我想要前进的动力，所以，我希望我可以留在这里。当然，我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这是一句通知。“

林柳霖起身，叫来了服务员结下账单。

临走时，留给了男人一句话：“我在二中，照样能考出在市一中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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