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黑金卫衣的少年

体测是中考成绩的重要一项，入冬开始，我们便进入极其严苛而具有挑战性的体能训练——从每日集中的操场十圈开始。

下午四点半，广播催促初中三年级各班带队前往操场集合。

或许对于每一个学生来讲，能够离开教室的任何一项活动都充满趣味，可能源于对课业的逃离，可能源于外面世界的空气，也可能源于天地之间存在一个心动之人，只有在离开教室的特殊时刻，会与他在平行宇宙中牵连。

冬季昼短，寒气袭人，不到五点钟夕阳余晖已经洒满教室。

“今天跑吗？”卜洁问我。

“跑啊！”

“你不是来那个了？”

“不碍事。”

“你可真是钢筋铁骨啊，这都不请假。”

“你想偷懒了？哈哈哈哈。”

“十圈啊，两圈我就不行了。”

“没事，我带你。”

“饶了我吧！啊！”卜洁双手伏在我的双肩，试图压倒我。

“快走吧，去晚了楼道里又是人挤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几乎没有刻意去期待人潮中与他对望的画面，是成长了吧，也可能是众多课业早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无心陷入那场早知会无疾而终的暧昧。

密集型跑操，就是众所周知人与人几乎贴在一起的集体跑步，我们就要这样足足跑十圈，然后再分开训练。

我讨厌这样的密集，尤其冬天穿着臃肿，连续很久不洗澡的大有人在，两三圈下来就有种奇怪的气味弥漫出来。鼻子被冻得通红，甚至鼻涕流下来都毫无知觉。

这天一如往常，我站在队伍第三排和前一排女同学只有一个小臂的距离，人和人挤在一起。“一二一，一二一。”体育委员一步一喊，前几圈的队伍整齐划一。

章远在我的斜后方，我十分明确他的位置，时不时地扭头看看旁边人顺便扫一眼他。

第四圈开始，就逐渐有人跟不上队伍。

我们呼吸急促起来，哈气从队伍之间一个一个飘扬上天，氤氲在夕阳刺眼的深金色光芒里。

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从密集到松散，到第九圈就只剩十多个人，迈着大步，拖沓着前行。

我和章远都在其中。

可能是生理期作祟，平时毫不费力的十圈到了后期有些筋疲力竭。我感到额头上出现几粒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和上眼皮分别流下来，胸间也像流水般冒着虚汗。

腿逐渐酥软，凭借着一股不知哪来的意志力，仍然坚持着。

十几个人的队伍不再密集，后排的人补上来。章远排在我的右前方。

只见他奔跑着，一手拂过额头，擦去汗水。一手解开校服拉链，左臂随性地穿过左袖脱下来，一边揭开右半边校服。他扬起脱下的校服，随手扔在操场旁看台的护栏前。

我的目光似是对他产生了一种召唤，他回过头。逆光向我，他的发丝金光熠熠，发尖坠着的汗珠，黑金色卫衣带着浅浅的香皂气味扑面而来少年气质，他用唇语对我说了一声“加油”。

我必须承认曾经想要忘记他是一种冲动，小鹿乱撞的心动反应不会骗人。

穿黑金卫衣的少年，在冬日余晖的操场再次给予了我一个倾心的理由，我喜欢他，我千万般地确定。

我追随着队伍，竭尽全力地奔跑着，为的是他的鼓励，为的是在任何事情上从不认输的自己。

我的小腹一阵绞痛，终于在第十圈距离终点只剩一百多米时扯住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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