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不戳破的那层纸

“孩子们呐，我今天想和你们聊聊天。有的同学问我学物理是为了什么？我今天就想来向各位解释解释，学物理是为了什么……”第一学期最后一节竞赛课上，老王在讲台上来回踱着步。向我们聊起他对于学习，对于科学的看法。

“……孩子们呐。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好好学习，未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老王我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出过国。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未来有无限的机会。你们可以去国际上开开眼界，了解一些现代最前沿的科技……”

“……举个例子，物理学现在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已经可以实现将一些我们看不见的原子，瞬间从我这里，传送到几千千米以外的地方，甚至可以跨时间传送。简单来说就是让这个原子可以穿越时空。物理学可是一门很神奇的科学。它可以彻底地颠覆你们的世界观……”

“……包括现在通过人工技术就可以制造出的美丽的极光，这是老王我一辈子最想看到的东西，在北极一带赶巧了才能看见。还有包括我们见到的彩虹啊，日全食，月全食啊，这些现象都跟物理学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老王沉醉在自己的演讲中无法自拔，班级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老王口中所描述的那些神奇的物理现象。我趴在桌子上，侧过头看着小飞。他似乎也听腻了，眼神像是在那发呆。

“你说再过个几十年会不会真的像老王所说造出时光机器啊？”放学回家的路上莫铃飞这样问我道。

“或许会有吧，那要是真的造出来了，我们不就可以回到过去，把那些自己曾经做过后悔的事重新改写了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知道外祖母悖论吗？就是现在的我回到几十年前把外祖母杀了，那么现在的我是从哪里来的呢？再简单点说就是今天的我朝着昨天的我开了一枪，那么我昨天就死了，我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这逻辑挺有意思的。或许就真的像电影里所说，存在着平行宇宙呢？”小飞挠挠头。他时常和我聊起一些科幻电影，他对这方面特别的感兴趣。我知道他的偶像是钢铁侠。他整日幻想着自己可以变成超级英雄，期盼着地球上某天可以蹦出一个超级大反派来，这样自己就能拯救世界了。

我告诉他说：“每个奥特曼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

他也告诉我说：“但是作为小怪兽，出生的命运就是为了挨打啊。”

我无法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儿自私。

路面上的雪渐渐融化开了，久违的阳光也穿过云层照在这片大地上。然而雪融化的时候是温度最低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在那一坐就是四十五分钟，我觉得自己的脚底冰凉冰凉的，冻的都有些麻木了。何莫问我为什么老是上课抖腿，我说我得活动活动下肢，不然天气太冷了，冻到僵硬。

在何莫看来我是典型的腿太长，导致血液在流向脚底的时候得走更长的路，于是在路途上热量便散尽了。然而我的手掌心无论如何都是滚烫的。

小飞说他的体质偏寒，周末在阶梯教室上自习时，我和他坐在最后一排。即使阶梯教室里开着空调，外面的凉气依然可以透过墙缝悄无声息地钻进来。我小声地问他手冷不冷，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紧接着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呼着热气。我小心翼翼地把左手伸向他的左手，动作很轻，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扭过头看了看我，我紧紧握住他那拔凉拔凉的小手，也不算很小吧，只是相比于我的手而言小了一些。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最后一排，我一边紧攥着他的手，一边写着作业，没人留意到我们。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手里攥着一块冰凉的瑾玉。或许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友情之上了吧。一会儿之后，他挣扎出自己被“俘虏”的滚烫的左手，将每根手指用力的插在我的手指之间。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微笑着看着我，沉浸在自己的小恶作剧之中，脸上竟有了些傲娇的神情。他索性将正在写字的笔也扔下，拿开左手，用右手直截了当地与我十指相扣。我任凭他摆弄着我的左手，宠溺地看着他的脸颊。

他抬起头来，我和他两个人沉默着，互相盯着对方的双眼。那一刻我的大脑有些空白，竟然萌生出想要占有他的欲望。或许他只是和在我开玩笑呢？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手冷想要捂捂手而已。他已经追楚子婕追那么久了，肯定是我想歪了。我在脑海中编织出各种各样安慰自己的话语。我无法接受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即使他与我之间已经萌生出暧昧的情愫。我多么希望自己对待他的态度可以像对待何莫，对待伊泽，对待王浩那样。可惜他是莫铃飞，我盯着他的眼睛，心脏竟然会加速跳动，而且每一次的跳动都十分有力度。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盯着他那微微有点发蓝的双眸，希望他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他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迅速地将右手从我的手掌心里拿开，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写作业了。留下我愣在原地，好像猛然间失去了一件珍宝。他的脸颊红了起来，和往常一样，一直红到耳根处。

我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低着头奋笔疾书。我觉得自己对他产生了好感，也许只是友情上的好感吧。他起身来，不露声响地走出教室。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放心不下，也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嘿，你要去干嘛啊？”

“额……我去上个厕所，你呢？”

“额……我……”我小跑过去，声音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嗯……你……刚刚……怎么就突然把手缩回去了啊？脸……还红得那么狠。”

“哦……我有脸红吗，你……看错了吧？”

“小飞，其实……我……挺……”我神情恍惚，智商与情商已经下降到几乎为负数，类似于胡言乱语。

他快速地抬起左手捂住我的嘴，脸红得比刚刚更加厉害了。他的手放在我的嘴上，我都能感觉出他神经在猛烈地跳动。或许也有可能是我的面部神经在猛烈跳动。

“别瞎说，说出来的话……要是反悔了可没人能够原谅你。沐离不行，莫铃飞也做不到。”

我清醒了过来，他的手还压在我的嘴上，我傻傻地靠在墙上。他的手掌心闻起来有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我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我挺饿的。”

他缓缓地放下左手，眉宇间露出失落的神色：“哦！”

“我听说小区门口新开了家茶餐厅，价格也不贵，装潢得也还挺漂亮的。我想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所以你一个人去吗？”他的眼神里有些期盼的神色。

“你要是想一起的话我也不介意啊，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放假。”

“那好，待会五点多钟的时候一起去啊。”他微笑着。透过他的表情，我似乎已经可以感觉到他那无以言表，却又极力在我面前克制着的兴奋。

傍晚，我和他走进茶餐厅。两层楼的屋子，西式的装潢，明亮的白色灯光照着楼下，微微偏暗的黄光弥漫在楼上。座位全是沙发和靠椅，环境十分的整洁。楼上的空间很大，还有两个小包间。虽说是刚刚开业，然而顾客却不是很多，天花板上的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一首钢琴版的卡农环绕在整个餐厅里，显得十分的优雅与惬意。价目表贴在墙头，比起外面商场里小吃的价格，这里的价格特别的实惠，而且很适合学生。空调安静地吹着，吹散寒意，带来些许温热。

我和小飞随便点了些吃的，在楼上找了一个小包间坐了下来，很快服务员就把东西端给了我们。包间的门被我关了起来，里面有一张桌子，两张沙发。小飞张着嘴，抬头环顾了一遍四周，感叹道：“这个环境媲美书店啊，寒暑假的时候来这里学习真的很不错。”

“整天就知道学习学习。”我笑着调侃道。

包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试探性地小声问他：“你喜欢楚子婕吗？”我的心里有一万只小鹿在跳跃，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我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黑色的短发，垂下的些许刘海，淡淡的眉毛，双眼皮儿，微微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以及已经沾满油渍的嘴唇。我觉得自己对他有了一些超过了友情的想法，而且想法竟愈加浓烈。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吃得很慢，他却在一旁狼吞虎咽着，我说：“你是不是也很饿啊？”

“是啊。”他的嘴里塞满了饭菜，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我们并没有再回学校上自习，而是留在那个包间里继续写作业写到了九点半左右。老板看上去是个很和蔼的大叔，他并没有撵我们走。空位很多，让我们留在这里写作业也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意。

我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了眼莫铃飞，看着他认真计算的模样。正巧最后一次，我抬起头来看他，他也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却又同时低下头去继续算着复杂的题目了。

或许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有趣的灵魂。平日里我和他互相当做朋友一样对待，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不戳破，他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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