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捉迷藏

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雪停后，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地融化掉。

融雪比下雪的时候更冷，小区门口的喷泉那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有时候晚自习下课，回家的路上，看见几个高一高二的学生在冰面上玩耍，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高三那年对考试几乎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大大小小的随堂测验与半个月一次的模拟考试，考试如同家常便饭。我时常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台刷题机器。

临近期末，学校里如约而至地举行了期末考试。寒假里，我跟随父母去爷爷家，准备着过年。

每到过年时，爷爷家一如既往的热闹。玥玥姐带着姐夫，怀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大家都在一旁逗着他玩。我上前去对他拍拍手，玥玥姐把小外甥放在了我怀里。结果小外甥一进我的怀里便开始哭，伸着手要往他妈妈的怀里钻，大家都在一旁笑着。玥玥姐颠着对着怀里的小外甥，低着头对他说道：“这是你舅舅。”

姐夫在一旁为他递着奶嘴，帮他喂奶。爷爷一直很喜欢小孩子，在一旁逗着他玩儿。老姐和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父亲和姑父在厨房里做饭，其余的大人们拿着扑克，坐在院子里打着掼蛋。

这样的场景很温馨，老姐问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也能带个大胖小子啊？”

“估计至少也得五六年吧。”我笑着，又低下头去，想起了些什么。

老姐始终能看透我的心思：“想到谁了？小飞？期末那段时间你们好像都没怎么说话，放学都不一起走了。怎么了，闹矛盾了？”

“没有啊，我和他能闹什么矛盾啊？”

“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了，我感觉班里的气氛明显没有以前活跃了。”

“差不多吧。”我很随意地刷着手机，转过头去看着老姐，“姐，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问这个干嘛？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就问一下，你随便回答一下就行。”

“挺活泼的啊，但有时候挺安静的。大部分时候你是个阳光大男孩，但有时候我感觉你心思像个女生，哈哈哈。”老姐笑起来，“你随便问问，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心思像个女生？”我疑惑地问道。

“我就是感觉啦，好奇你们为什么最近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你是说伊泽也问你的？”

“是啊，我就说他像个傻子，哈哈哈。”

我感觉自己无意间被老姐塞了满满的一嘴狗粮。我笑了笑，又问道她：“你觉得小飞呢？”

“他？嗯……性格和你其实挺像的，但我觉得他有时候心思没你细腻。你肯定比我了解他，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是个好人。因为我以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就是这么回答的我。”

“哦！”老姐尴尬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陪我去门口超市买饮料去。”

爷爷塞给了我们二十块钱，在他老一辈的思想里，过年的所有饭菜都得由他一个人买单。

我抱着两瓶大的汽水回到爷爷家中，牌局已经散了，大家把桌子擦干净，在桌子上架上一块大的圆桌板，铺上塑料布，再放上一个旋转的玻璃圆盘。父亲把厨房里做好的饭菜一个个地往桌子上端，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着。按照辈分顺序，我和老姐坐在最外面，爷爷坐在最里面，父亲在院子里点上鞭炮，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结束后，开饭了。

我站起来，端着饮料敬了爷爷一杯，祝他长命百岁，爷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说道：“离儿啊，我等着你给我带个孙子回来呢。”

“嗯嗯，一定。”

“爷爷等着那一天。”

才年初二，我和老姐便带着作业回到了学校。毕竟高三，一天的复习时间都不想耽误。

阶梯教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坐着二三十个人。伊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老姐坐在他身边，我坐在他俩前面。

老姐对伊泽调侃道：“大过年的，不过年，在这干嘛？”

“学习，当然……还有陪你啊。”伊泽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看着老姐。

我带着耳机，做着课外资料，语数英，理化生。教室里开着空调，没有老师值班看堂，教室里很安静，黑板上的号码牌每天都有人去翻，今天是122天。

我陷在了困难的数学计算中，在草稿纸上一遍一遍聚精会神地演算着。身边路过一个人，似乎坐在了我的身边，我转过头去瞟了他一眼。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我的头上，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小飞？”

伊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来复习的啊，没想到你们都在这儿。”小飞说起话来有些腼腆。他从书包里拿出资料，四个人在一起，认真地复习着。

快到傍晚的时候，四个人跑去了小区门口的茶餐厅，老板对我们笑了笑，我和小飞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老顾客了。

四个人随便点了些吃的，边吃边聊着。吃完后，我们回到了校园，整个学校里只有那间阶梯教室的灯是亮着的。

伊泽坏笑着：“你们有兴趣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啊？”我们三个饶有兴趣，想听听看他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

“咱们来玩捉迷藏吧，地点就是这栋漆黑的教学楼。别躲远咯！”

“当然可以啊。”我坦然地答应了，我搂着小飞的肩膀，“你们两个会不会怕啊？”

“我也可以啊。感觉在这个漆黑的地方玩起来挺刺激的。”

老姐在一旁微微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走进了那栋漆黑的教学楼里，伊泽走在最前面，向我们说着游戏规则。我拉着小飞还有老姐的手，眼神示意着他们现在就躲起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旁边那个教室里的门后，看着伊泽的背影，他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规则。我们蹲在那憋着笑。他自信地转过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有些害怕：“喂，人呢？”

我们仍然屏住呼吸，回头看着这间阴暗的教室，黑板报上画着的人物在夜晚看上去有些吓人。窗外刮着凉飕飕的微风，感觉似乎可能会有个头从窗户上探出来。教室里，整齐的桌子下也总觉得藏着个什么妖魔鬼怪，随时都会站起来把我们都抓走。

万籁俱寂，我们听着彼此的呼吸，老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她自己吓得当场蹦了起来：“啊……”

“手机而已，吓得那么狠干嘛？”小飞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说道。

“你俩都被吓得不轻吧。”我在一旁哈哈大笑着。小飞的肩膀上出现一只手，我看见了躲在下面的伊泽，但仍然装作惊恐万分的表情。

“小飞，你看看身后。”

“啊……”小飞捂着眼睛，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叫声吓得都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我大笑着，伊泽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老姐依然呆呆地定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电话是我打的。”伊泽牵着老姐，“你们三个刚刚是不是想吓我？”

“咱们规定好，我们都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谁再打电话就属于犯规了。”老姐回过神来，“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来第一个找。”

我输了，我站在那间教室里，等待着他们藏好。一分钟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漆黑的楼道里走着。黑暗似乎是要把我给吞噬掉一样。

我排除掉所有开着门的教室。他们肯定会认为，我认定他们藏在开着门的教室里，以此来制造出一个假象欺骗我。游戏时间是十分钟，我打开一间教室的门，把整个教室都看了一遍，一无所获，再离开这一间，去往下一间。

路过一间教室后门的时候我听见吱吱的响声，里面像是有人。我有些害怕起来，会不会不是他们，会不会真的有鬼啊？

我前脚刚踏进前门，老姐便叫了起来：“啊……”

我被吓得直哆嗦，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照着他们三个：“我啊，又不是鬼。”

老姐抱住伊泽：“不行不行，我不玩了，太吓人了。”

窗外照进来一束手电筒的灯光，门卫大爷在楼下喊着：“谁？在里面叫什么呢？”

我们四个胆战心惊地从教室里溜了出来。

“该怎么办？”小飞有点害怕起来。

“跑！”我说到，“分头跑。”

大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四个人在楼道里向着远离脚步的方向撒腿跑开了。在漆黑的夜色的笼罩下，就真的像是被厉鬼追着一样，拼命地跑着。

“别被他抓到了。”我边跑边说着，老姐明显跑的没有我们快，我们跑进楼道，焦急地等着她一起。

大爷打着巡逻用的手电在楼道里照着：“几个小兔崽子，别跑，大晚上的在这给我闹。”

我们现在和大爷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就像四个爱惹事的小孩子一样，被一个大人追在后面管教。这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刺激。

老姐抓着伊泽的手，小飞抓着我的手，我们快速地跑到了楼下，抄着小树林里的小路，向着操场的方向跑着。

大爷似乎没有追过来，我们也放慢了脚步，走到操场上，躺在操场的正中央，哈哈大笑着。

“这也太有趣了，刚刚被追的吓死我了。”小飞气喘吁吁地说着。

“跑得真累，我还想再体验一次，太特么刺激了，哈哈哈哈。”伊泽在一旁拉着老姐的手，笑得都有些岔气了。

我们解开外套的拉链，嘴里大口大口地呼着白色的热气。

“你看，今晚的夜空好美啊。”我的手不自觉地压在了小飞的手上。

“是啊。”

“你看今晚的月亮，弯得像个钩子一样。”

“和你那爱笑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们四个人躺在操场上看着夜空。

“真没想到，今年年初二我会和你们在一起，以这样的方式度过。”

“那你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伊泽小弟弟？”我转过头去看着伊泽。

“当然是，超级满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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