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杂草

“嗯嗯，不过话说回来，花坛本来也就不是我管理的呢。”

真纯同学这么说着笑了笑，回身去继续照顾自己身旁的花草了。

...这种优雅的举止和侍弄土的行为，感觉稍微差得有点远呢。

“在...做些...什么呢？”

对真纯同学的行为，千提出了疑问。

“是在除杂草呢。”

“杂草...”

我回答了这么一句，真纯同学在热心地把花坛中的杂草去除出来。

“但是...好可怜。”

“欸？啊啊...”

被拔出的杂草很可怜，是想这么说吧。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呢。”

大概是我们的对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吧，真纯同学停手向这边看来。

“但是呢，不这么做的话...花就会枯萎了呢。”

“是...这样吗？”

“嗯嗯，现在被去除的孩子们，比起花来生命力更强。”

“因而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培养花朵需要的营养就都被它们从土里吸走了，于是重要的花朵就长不大了。”

“这样啊...”

尽管听了这个回答，千的声音里仍然包含着一些不能接受的语气在里面。

“原来如此，不能够接受这个答案呢。”

真纯同学停止了手头的工作，一边取下手套一边到了千的旁边。

“你这样的考虑，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么说着，真纯同学把双手放到了千的肩上和千一起看着花坛。

“你是因为想看漂亮的花坛所以才到这儿来的吧？”

“嗯。”

“那么，你仔细看看...这个花坛之所以能保持的如此漂亮，是因为你觉得[可怜的杂草]在这儿生长是不行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啊...”

这么说着，千注意到了把自己吸引过来的东西的本体，面对着它。

“自己心里的感觉就直率地去面对吧？对杂草感觉到可怜的心情也是，然后看到这样整洁漂亮的花坛感到很美的心情也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心情...的呢？”

自己内心的两种心情在互相矛盾着吧，千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这个，需要你自己在自己的心中发现答案才好呢...我想这种事情听了别人的回答也很难接受得了呢。”

“所以，好好记住自己所感觉到的事情，然后好好地去思考它们吧。”

“嗯...”

千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花坛，肯定是在考虑着吧。

不过，对于千来说考虑这个问题有些早呢...据说之前她连类似于学校这类的地方都很少来呢。

“是个很纯真的孩子，让她感到为难了吗？”

真纯同学离开了千的身边，向着我和瑞惠这边走来。

“不，我认为正像真纯所说的那样呢。”

千是感觉敏锐的孩子，肯定能找到自己的回答的。不过话说回来，真纯同学很聪明呢。

“话说回来，为什么钢琴部的部长却在园艺部的花坛侍弄土呢？”

“啊啊...这个是因为呐...”

不知为何，真纯同学突然露出了有些好笑的表情。

“园艺部啊，总是日晒雨淋地过来照顾花朵...想帮她们一些忙之类的，这么说都是幌子。”

“欸？”

“单纯是喜欢，用土培育些东西...但是，在家里会被说[不要做这样的事]。”

“所以...就算是家庭所要求我加入钢琴部，不过我还是瞒着家里在这儿做照顾花草的工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也就是说，真纯同学是个有门第的大小姐，但她本人对此毫不介意，是这么一回事吧。

是个比外表看起来，更有些坚强和倔强气质的人呢。

“那么，能被称为[月光]是因为你在钢琴上的精湛技艺吗？”

“是的，虽然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钢琴部部长也和光杆司令没什么区别呢。”

光杆司令？

“是吗，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独自一人的话也让人感到痴迷呢。”

听到我说的话，真纯同学的脸上稍微染上了红晕。

“能被这么说我很高兴。理纱同学喜欢钢琴吗？”

“唔嗯，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被逼着做了]这样说更确切点呢。”

“呵呵...应该说，还真是跟我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呢。”

真纯同学露出了一副觉得很有趣的笑容，[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如果有空的话，请一定要来钢琴部玩，即便不是部员我也热烈欢迎呢。”

“好的，多谢你了。”

“哎哎，这可不是社交辞令哦，我可是真的希望你来玩哦。”

以为是社交辞令就这么回答了，然后从表情上被看出来了...真是个很聪明的人呢。

“呵呵呵...我知道了，那么之后请一定让我去叨扰。”

“嗯，期待你的光临。”

说话间，真纯同学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然而我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心不在焉的瑞惠同学。

“...唔，嗯......”

在回去的路上，千仍旧在沉思。

怜因学生会的事并没有与我们同行。

“真纯说的事情，还在考虑吗？千。”

“嗯......”

这样说着，千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看起来很有趣。

“理纱...笑了......”

“抱歉，不是在笑话你呢...但是，总是这样一直苦思冥想的话，我觉得可能反而找不到答案呢。”

“明明...是在苦想却想不出吗？”

“嗯嗯，人们啊，有很多时候虽然打算认真思考，但是不知不觉地就把很多不需要烦恼的事情也一起思考了呢。”

“啊啊，是有这样的情况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考虑些意义不明的东西了的情况偶尔也是有的。”

虽然确实也有[那样会更好]的时候...不过我想更多的情况下会陷入穷究细枝末节的困境中最终得到，无处下手的结论。不过啊...

“瑞惠同学...上课走神可不算这种事哦。”

“呃...能不揭穿吗？”

我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这种时候，说不定就叫完形崩溃呢。”

“完形？”

千大概不太明白这个词，向我摆出了问号。

“在德语里是[形态]的意思。”

“完形崩溃还有一种称呼叫语义饱和...怎么说呢...比如说，让千做一个要把一个汉字写六百次的作业。”

“不想写那么多遍...”

“呵呵，是这样呢...千因为不喜欢写所以想尽早弄完它于是开始拼尽全力地写了。”

“要是只有一百次或两百次的话，肯定是能一丝不苟毫不犹豫地写完...但是，随着自己写的字越来越多，笔记本上逐渐占满了那个汉字，那么那个汉字的形态也就越来越多。”

“然后呢，人们就开始在意起了字与字之间的微妙差异了...[啊啊啊，这个字的那个是不是大了点][它是不是比它小]这种想法。”

“真...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人类的心开始关注[整体的一部分]时，就会把[整体]拆分地七零八落无法理解，这就叫完形崩溃。”

“欸...很有趣呢。”

瑞惠同学突然对这个起了兴致。

“人类这种生物的设计便是如此精妙，正因为平时不会这样，我们也就不用去复杂地思考就能很普通的走路或者跑步。”

“欸...走路跑步什么的不是很普通的事吗？”

瑞惠同学显得十分惊讶，确实如此。但是实际上能这样来想才是很厉害的事情呢。

“比如说我们把走路整体考虑，然后分拆开来理解。就像是汉字拆掉一样。”

“把走路分拆开来？”

“是的。首先要向前迈出一只脚呢...这个时候，要用腿上的肌肉把膝盖拉起来，但如果这时关节要是不动的话腿就无法前屈了吧。”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像这样，把全部动作都通过口头来说明——在单腿之上的身体为了不失去平衡将要向上移动，同时把伸出的脚对侧的手也向前挥等等。

“呜啊，等等等等等等！”

“嗯，瑞惠同学所谓的简单的走路这一行为，实际上包含了这样许多复杂而有顺序的步骤。”

“能够像这样仅仅是想着[走路]就能让身体顺利地活动起来，是生物的大脑非常有效率，甚至能在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复杂动作的证据呢。”

“呜呜...原来如此，那么我刚刚那个恐慌就是所谓的什么崩溃吧。确实像这样全部考虑来行动的话，反而一步都迈不动啊。”

“这样啊...好厉害。”

千，带着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自己双臂的运动。这个场景让人看在眼里不觉得露出笑容。

“然后，其实像这样一直保持着漫长的解说的话。就连最初我们在烦恼着什么都忘记了哟。”

“欸...啊。”

“呃...啊。”

直到现在，这两个人好像才想起来最初是在说什么话题。

“也就是说一言以概的话，不要想太多就好，就是这样。”

其实，这说不定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心中稍微有种这样的感觉。

[晚饭]

晚饭时间，怜和我进行着一段对话。

“这样的份量可以吗？”

“啊啊，嗯...唔..但是还是再...不不不，但是但是....好！就这样吧。”

“呃...请用，怜同学。”

“嗯，谢谢...”

我将切好的肉放在了怜的面前。

“怜...肚子，不饿吗...”

千看着怜此前的奇怪举止问了问。

“那个...不是这样呢，就是好像稍微有点胖了。”

啊啊，和瑞惠同学一样在意体检的结果吗...

“啊啦啦，因为是成长期，多少有些增减不是很正常吗？”

“是，这样吗？可是，身高并没有长高那么多哦。”

怜同学瞪着烧得很香的烤肉怨恨着，完全不看和她对话的奈央同学。

“嘛，不安的时候还是不吃比较好，这种时候也不能很好地品尝到食物的美味呢。”

瑞惠同学大口大口地吃着...全然没有女孩子特有的矜持。

“但是反过来，因为强烈的背德感导致食物变得非常好吃的时候也是有的呢。”

“哇啊啊啊，请不要这么说了！奈央酱，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怜同学把耳朵捂上了，看来她是属于后者呢。

“那...把吃进去的量运动掉...不行吗？”

千说道。

“呜呜，因为学生会的事务和学习导致都没怎么跑步了呢...”

“啊啦，原田径部之名在哭泣呢。”

过去是田径部的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怜同学...即是学生会长又是原田径部的...跟表面上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呢。

从男性的偏颇的视角来看，怜就好像是那种能在家中厨房跟母亲一起做着点心拉着家常的感觉呢。

“明明都是跟大家吃得差不多...为什么只有我...呜呜呜。”

“嘛，我的那一份已经反应在身高上了。”

“别看我这样子，回到屋子后我还是会做些体操锻炼的哦。”

体重嘛...不过我身为男性，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东西就是了。

不过体操锻炼吗...的确呢，和那诡异的胸围来讲，腰却纤细地很没违和感。

“原来是我努力不足吗......”

怜大受打击地垂下了肩膀。

“多吃些的话...身高就能长高了吗...”

不过千倒是挺无忧无虑的呢。

“是呢，尽量不挑食，注意好睡眠，这样的话就能让身体充分成长，在睡眠的时候就会一点点长高了哟。”

“嗯，会试着去努力的。”

总感觉，心中有种温暖的感觉。

“理纱。”

“欸？”

“不，没事...”

总感觉...刚刚奈央同学好像对着我微笑了...

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就像这样，什么意外也不发生地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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