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在一起

一个新生的精灵。

所有人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她。AST也无从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这是她们与这个精灵的第一次接触，第一次观测到。

——除了折纸以外的AST少女们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折纸认识这个家伙。

她第一次觉得夜空的风吹的自己(shēn)体有些冰凉。

“千鹤……吗？”

她远远的看到了那熟悉的发型和(shēn)影。虽然一头白色长发边角有些微微卷起，(shēn)上穿着的也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黑白色哥特风格裙装。

就算看起来，带着与平时的随和完全不同的冰凉。

但是那肯定是千鹤。

之前转学过来的十六夜千鹤，额头的头发上，还夹着自己送给她的发夹。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折纸上士！你在干什么！快跟上！” (rì)下部燎子——她们的队长——对着折纸大喊道。

“……是！”

折纸猛然从停滞中反应过来，和队员一起围了上去。

没错，是的，正是这样，明显而强烈的精灵灵波，证据确凿，毫无疑问的一个新精灵。和千鹤一摸一样。

但是并没有空间震，她平静的出场在夜空中，并没有触发空间震警报。没有破坏，也没有做其它任何事(qíng)。只是毫不掩饰的以精灵的姿态出现了。

AST小队的人朝着千鹤高速接近着。不管千鹤有没有行动，她们要做的，就仅仅是用武力将(shēn)为精灵的自己驱逐……让精灵“消失”。

AST的目的就只是这样，用武力解决精灵。

自己是精灵，而鸢一折纸是对精灵充满恨意的AST队员。

千鹤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她原本觉得，自己会藏的更久一点。

AST绕着千鹤散开，一群人在空中突然拿出武器，瞄准千鹤扣动了扳机。瞬间，武器的火光就撕裂了黑暗的天空。

精灵马上开始移动，在空中飞舞起来。像是拖着一条长长的火舌在飞，在黑暗中火线连成一条发光的长鞭，紧紧地跟在千鹤后面。

她并不想动手，但是当然的，也不想被人攻击。虽然这样对于精灵来说并不会死，但是就算不被驱逐……也是会痛的。

而且其中还有鸢一折纸。

折纸的攻击比平时都慢了半拍，在千鹤机动起来之后，缓了缓才跟上来。光是从拖沓的攻击，都能看出攻击者的魂不守舍。但是很快，这点犹豫就被完全摒弃。

就算对方是千鹤也不行！

折纸看清对方的一瞬间，脑海中就浮现了自己与她认识的记忆。虽然并不长，但是又特别的容易接受这个人，没什么很特别的理由，但就是容易亲近。

她不了解千鹤，所以她没想到千鹤和自己的相似在哪。

但是千鹤知道。

千鹤还想继续之前和折纸一起上学和游玩的(rì)子，即便自己是折纸一直痛恨的精灵也一样。即便如此也要尝试一下，自己并不是没有办法让折纸放下仇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试一下。

所以当自己现界时，千鹤并没有任何隐瞒，让自己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夜空中。

但是碍事的人还是要处理一下才行。

重型火力已经逐步替代了之前的枪械(shè)击，一连串爆炸在千鹤近在咫尺的位置爆发，然后被一道弧形壁障阻挡住。并没有伤害到千鹤，但是……这样很烦……

一把和提灯风格类似的长直刀出现在千鹤手里，就像是挥动手臂的生物本能一样，她现在已经能够随意的唤出这些装备。

新生的精灵，拖着一道淡淡的碎屑组成的彗尾，在空中绕出一个复杂的轨迹，冲进AST的阵型中，短暂的扰乱了攻击的节奏。时不时擦过一些队员(shēn)边，但是仅仅是作为火力掩护，并没有主动对她们任何人出手。

千鹤并没有攻击她们的兴趣，也没有攻击她们的理由。

这些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攻势一转，直刀虚指前方，朝着折纸的方向疾驰而去。

和她想的一样，折纸毫不退缩的同样举起光剑迎了上来。只要是对精灵的攻击，她绝对不会手软。

朝着飞过来的精灵，提着光剑正面冲了上去！

“折纸——！”

有人在旁边急迫的大喊折纸的名字，但是并不能阻止折纸冲上去的动作。

两道光芒在空中极速交汇，发出的光芒和气流将周围人远远的甩了出去，将刚才分布在空中的少女们硬生推开，绕着折纸的方向零星散落成一个环形。

“什么……？”

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类似空间震时的那种泛着黑紫色光芒的巨大球形，将精灵和折纸两人都笼罩在其中。

“折纸！！鸢一折纸！！折纸上士！能听得到吗！——可恶！！”

通讯器中只传来嘈杂的雪花声。

折纸完全接收不到外面的声音，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只有眼前的精灵千鹤，与像是被黑幕笼罩了的天宫市夜景。

为什么……

折纸依旧举起光剑，但是千鹤却将提灯与直刀都交给右手，捏着刀柄顶端和提环，像是手杖一样将淡金色刀刃拄在地上——哪怕虚空中并没有地面。

“嗯……折纸同学”千鹤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面对锋芒毕露，毫不保留的针对着自己的折纸，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

“你真的是……千鹤，居然……为什么”折纸又握紧了光剑，轻轻皱着眉头，牙齿紧紧要在一起。而又没找到进攻上去的机会。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进攻也不敢草率。

和千鹤呆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有一点点开心。在见到她之前，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其它女孩子一起，像是普通的(rì)常那样逛商店、吃零食、一起散步了。

原本觉得，可能会发展成更亲密的朋友……但是。

“抱歉，但是我也没办法说什么……重要的事(qíng)我什么都不知道”千鹤长叹一口气，放松下肩膀，折纸并不能真正杀死自己，自己也不想把气氛搞的太紧张。

在临界的边界，她也不担心周围的人能观测到她们俩在干什么。在这样隐蔽的独处中，她终于觉得自己能放松一点。

“……说谎。”折纸保持着准备攻击的姿态，紧紧盯着千鹤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证据证明千鹤在胡说，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千鹤那种思考的样子，明明是已经早就知道会有现在的(qíng)况，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shēn)为精灵而隐藏着自己。

“不不，嗯……至少我不是坏人，我也只是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而已”千鹤突然就回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安稳(rì)子：“折纸同学……我明白你对精灵的怨恨，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真的……”

因为我看过你们的书。

千鹤在心里说。

“……”折纸没有说话，只是这句话让她更坚定了心中的恨意。

“……但是事(qíng)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千鹤慢慢的摇了摇头。

她应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她，你自己也会是精灵吗？你将会成为你最讨厌的那种人——而也不对，应该说最初的真相就和她记忆中的不同。杀掉她父母的精灵并不是其它精灵，也正是她自己。

“也不是我想要变成这样的……”千鹤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提灯，又拉了拉(shēn)上的衣服：“也不是我选择的成为精灵，我也不想破坏这个城市，不想引发空间震，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带来麻烦。”

可以的话，自己还想当从前那个普通的男学生。

“你的灵波，和之前上周那次小型空间震的灵波一样”折纸咬着牙说到。

“对不起，那只是因为……我稀里糊涂的成为精灵才几天——但是之后不会了。”千鹤深深的低头道歉。

原来那次真的是自己……吗，还好，看起来损失不太大，还能勉强安慰一下自己。

“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精灵”千鹤抬起头，提高了声音：“但关键是折纸！我也明白你的感觉，家庭、朋友、在乎当时自己的一切。”

从前，自己也是拥有过的。

“我也想帮助你，如果成功的话，我也能帮我自己。”千鹤认真的说。

“只是现在我还没办法……我也想要从前那样过自己的简单生活，我也想要和父母一起开心的坐下来一起吃饭，想要一起出去玩。”

但是现在没有了，也许可能有机会，自己茫然的走到毕业时，也许这个荒谬的世界还能让自己回到过去，重新见到他们。让自己也能有个了解心愿……至少能有尽所能回报他们一下的机会。

但都只是也许……

“自己家庭也好，朋友也好，学校也好，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我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再见到我的父母了，哪怕都不是我的过错，我只是被世界推着走。”

折纸的父母被杀害了，这是折纸一直以来痛恨精灵的理由。而当时给予了折纸安慰的士道，也成为了当时折纸心中的一点依靠。

虽然千鹤自己的父母应该还活着，但是自己却……

“我们有相似的痛苦，我也只想要安稳的生活，我们并没有一定要敌对的理由，我们可以好好当朋友的……”

折纸一直坚定的眼神突然分散了一下。

她心中突然想起了从前几次见面时，千鹤给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自己相似而容易亲近的感觉。

那是一样的，突然失去了家庭和自己拥有的一切的人，像是空壳一样浑浑噩噩的感觉，只有自己留在世上的孤独，和深深隐藏在心中的痛苦。

所以才像是内心的共鸣一样相互吸引……吧。

“但是……”折纸抓着光剑，但是剑(shēn)有些微微的颤抖。

“就像之前一样，我只想平静的渡过自己的生活而已”千鹤说着，下意识的微微抬起左手，做出一个诉说的姿势：“我知道你放不下对精灵的仇恨……但是”

但是事(qíng)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将来你知道了过去自己父母的真相，你会觉得更加残酷。

现在放开这种仇恨的话，还有救赎的希望。

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就这样放手的……

虽然折纸能真切体会到千鹤和自己一样的(qíng)感。

虽然折纸清楚的知道自己一对一不会是精灵的对手。

虽然折纸也明白千鹤就算是精灵大概也不会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

虽然……

但是，如果没有解决问题的根源，她是不会放弃的！

“唉……”千鹤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举起右手的提灯。

“我和你从前……和将来所有见到的精灵都不一样。”她缓缓的说道：“我只是一个相当于突然被赋予了精灵能力的普通人。”

她知道自己无法光靠语言说服折纸，光靠几天的相处和内心的感觉，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抚平内心的创伤和愤怒的。

“所以我只有自己小小的愿望，喜欢自己的生活，精灵也好世界也好，与我无关的东西怎么样都好，所以……”

这些都只能让折纸有暂时的犹豫而已。

“呐，你还记得那一天，士道是怎么对你说的吗？”千鹤突然话锋一转。

“士……道……”折纸微微睁开眼睛。

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场景，无数次的在梦中出现，像是永远扎在自己心中的一把匕首，自己永远不可能忘记。

——「折纸……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忘记！你并不是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

——「你的悲伤由我来承担……！你的愤怒由我来承受……！如果感到迷茫，就请你依靠我！如果遇到了无法独自面对的事态，就请你使用我！把所有的问题、把所有的(qíng)感都发泄在我(shēn)上也无所谓。所以、所以——」

——「所以请你——不要陷入绝望啊……！」

当时的士道抱着自己，发自内心的为自己心痛，紧紧地抱着自己想要分担自己的痛苦。也是那时候的折纸自己……唯一的救赎。

“父母、家庭、生活……”千鹤盯着有些出神的折纸，看着她眼圈微微泛红起来，细小的血丝爬上眼角，眼眶逐渐被晶莹的微光充满。

“也许都还能挽回呢，还有可能的，还有可能见到他们，见到自己的父母。拥抱他们，像从前一样拉着母亲的手，和父亲拥抱，还能三个人一起出门——”

千鹤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家人的笑脸。

“放学回家，能和他们大声打招呼，会听到母亲亲切的回应，会等待父亲下班到家，会一起围坐在餐桌前，会被问到学校的事(qíng)，会说朋友之间的趣事，会听到母亲问自己明天想吃什么——”

属于自己的生活，是那么温馨。

“也许可以重新挽回这一切！也许我无法保证……但是，哎，也，相信我……这些年的痛苦都可以被治愈，所有的苦难折磨都可以被抚平，在经历之后仍旧能有幸福的(rì)子！你的朋友、学校，乃至AST什么都好，你所喜欢的依旧会存在，而你所痛惜的也能重新拥有。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折纸的光剑早已经举不起那么高了，她的眼角挂着泪痕，又想要让自己坚定起来，又想要重聚心中的恨意，但是并不那么顺利。

千鹤也一样，她一心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直到自己的眼泪滴在了漆黑的罩裙上，湮灭在其中。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可能的……不要再哄骗了……”折纸沙哑的声音努力想要大声喊出来：“不可能的！明明……好不容易才……”

“……相信我。”

千鹤手中的提灯，缓缓散发出光芒。

临界虚空的四周，像是光线不足的电影荧幕，映(shè)出一幕幕千鹤和折纸熟悉的场景。像是倒放的电影胶片，学校、公园、商场、家，所有的人、车辆、太阳、时间，都在场景中缓缓回溯。

像是倒流的时光一一展现在眼前，世界从静止开始向后倒流，并且速度缓缓加快。

“我现在还做不到……精灵的能力……我还不强大。”千鹤低声说着，她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卡着一样，有些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们终将做到的。”

“「真实幻言」能更加强大，我能逐渐掌握一切的生死、兴衰、祸福、因果，我最终将能够从中帮助你带他们回来，我希望能够因此拯救你……并且……”

——也希望能用它来找回我自己。

“我想要再次见到我的家人，我也想帮助有同样痛苦的折纸。但现在我只希望能好好生活，无论我是否是精灵都能和现在最熟悉的朋友继续做朋友而已！”

“够了……”折纸微微抬起头。

“够了……！”她艰难的向着千鹤的方向蹒跚几步，伸出手朝着千鹤，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而自己充满了挣扎。

选择相信千鹤的说法，相信自己还能有这样奢侈的未来，相信那种美好，放任自己沉醉在希望中，沉醉在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中，那种希望的种子——

选择绝望的想法，选择掐灭自己心中奢望的火苗，选择不去相信，如果的确只是骗自己，如果这的确只是美好的幻想，自己也不会再次因此而破碎，让自己直面已经发生的事实，面对既存的痛苦，选择绝望的种子——

二者在折纸心中同时生根发芽，过去的美好回忆成为了二者绝佳的养料，如同带刺的蔷薇迅速生长蔓延，将折纸的内心勒紧。

虚空中的倒影，早已经回溯到了千鹤到来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景象的真假，她只能看到这一切，不像是梦魇可以穿梭其中。

“不、不要再说了……！”折纸朦胧中看着千鹤的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精灵也会哭的……

她终于放弃了什么，将光剑无力的甩向千鹤，任由它滚落不见。自己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像是要将心中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毫不留(qíng)的迸发出悲伤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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