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雪吹灭了洞口的火光,从外面回来身披棉袄的荧伸出冻僵了的手,冲着托盘艰难地打了个响指,黑色的炭重新迸发出火星,进而燃起新生的火焰。荧走进山洞,将棉袄脱下,把剑丢在一旁。手拿着一朵雪莲的派蒙从棉袄中飞出,把花交给了培养皿前的阿贝多。荧坐在火堆旁烤火暖身子,还有些发抖的嘴唇呼出一团白雾,弥漫消散在火焰中。
阿贝多将花瓣全部撒入培养皿中,他的手轻轻一捻,雪莲重新绽放如初。他把花朵放入瓶中,走到荧的身边道:“辛苦了,这是报酬。”他拿出一袋摩拉和一杯热牛奶,放在了荧的腿边。
“关于我的事,研究的怎么样了?”荧依旧坐在那里,眼睛和摇曳的火对视。
“很抱歉,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看来只能等下次了。”阿贝多说。
荧呼出一团忧愁的叹息:“没事。”她起身,“我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阿贝多思索了一会:“那个问题的确有很好的思考价值,但又无从下手。天与地,虽说都是具体的存在,但至于它们是什么,可以有很多答案,也可以没有答案。就科学的角度来说,天空用气包裹着我们这整个世界,而大地记录着世界的消亡长息。而如果从哲学角度来说......很抱歉,我不是诗人,也不是哲学家,因此我很难把想象力往这方面去努力,无法给出天地这层面的含义。”
“那......如果让你画的话,你会如何去画呢?”荧追问。
“如何画出天地吗......我可能会用蓝黄两色,加以其他颜色做些点缀吧。”
荧扭头看向洞外,风雪已经渐小,荧拿起钱袋,深鞠一躬:“多谢,我们该走了。”
“诶?说好的黄油煎鱼呢?”派蒙赶紧飞到跟前,脸上满是忧愁。
“等到了璃月,就找香菱给你做。”荧用手指点了一下派蒙的额头。
“告辞。”荧说。
“保重。”阿贝多说。
荧再套上大棉袄,待派蒙进去后裹紧,将牛奶都喝尽了,把杯子还给了阿贝多。拿了剑,便出洞口投东去。
出了龙脊雪山,气温逐渐回暖。安柏坐在草地的青石上望着天空,双腿来来回回荡着,鞋跟轻轻敲打青石奏出悠悠的旋律。
忽然,红色的发箍抖了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安柏跳下青石,小跑着来到木桥边上,荧的身影慢慢从那前方的风雪中显现。
“荧!”安柏招手,荧也伸出手回应。她走过木桥,和安柏一起来到了营地,把归还棉袄后前往渡口。两个人走在草地上闲聊,派蒙则慵懒地飘忽着,看起来饿的不轻。
“这次还是很急吗?”安柏问道,“大家都很挂念你,尤其是琴团长,希望你能回去一趟。”
“我也很想见见大家,但是北斗姐是个守时的人,我想她的船估计已经停靠在港口了。我要是回蒙德的话,很可能就误时了。”
“好吧。”安柏有些失望。
“别这么沮丧嘛,等我这两天忙完了璃月的事,就回来。”
“嗯......好,我会守望着蒙德的航港,直到你回来。”安柏站定,做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荧忍俊不禁:“没必要这样啦,对了安柏,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天地......是什么呢?或者......天地间的世界,是什么呢?”
“嗯......荧你总是喜欢问一些很深奥的问题呢......”安柏颔首思索,“我平时一直都在做侦查任务,以及帮城里的人解决麻烦,私下里还真的没想过这类的问题。不过我去图书馆的时候,会和丽莎谈天,她会给我讲许多的故事,其中不免有蕴含着这类晦涩难懂的内涵的故事。”
“那,你听完的感受如何呢?”
“我吗......我没什么特殊的想法,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世界很大,很广阔。每当我透过窗户看向那片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流云时,总是遐想着一些东西。我想着,这世上有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为了什么东西奔走在这世上,不论好坏,都热情似火。是他们,为这世界填上了更多更丰富的色彩。是他们,让这个世界更加鲜活。”
“这么看来,如果让你画出心中的世界的话,那一定是多彩的咯?”
“嗯,可能就是这样吧。但其实我也不太肯定。我没什么想象力,大概,也就如此吧。”
“足够了。”
谈话间,二人已经行至港口。高大到足以蔽日的死兆星号停靠在港口处,等待着荧。北斗站立在船头,冲荧招了招手。
荧冲北斗点头,转身对安柏道:“那我就告辞了,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我等你回来。”安柏目送荧走上死兆星号,看着那艘巨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海天一线中。
荧迎着海风,伸手遮挡住耀眼的阳光,派蒙捂着肚子,有些飞不动了:“能......能做点什么吃的东西吗?”
“嗯......离靠岸还要一些时间。我去问问北斗姐,看看能要点什么吃的。”
荧走上甲板,来到正在喝酒的北斗跟前:“北斗姐,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派蒙饿了。”
“吃的东西?仓库里应有尽有,不过都是些干粮,那小家伙可能会吃不惯吧。”北斗说着,又是一口醇香,她把一串钥匙交给了荧,“呐,钥匙给你。”
“多谢。”
“客气。对了,建议你去睡一觉,醒了之后,我们差不多就到了。”
“好。”荧拿好钥匙下了甲板,带着派蒙去了仓库,拿了干粮去到了一间住房。派蒙在那里狼吞虎咽,荧则翻身上床,雪山久久不去的寒意和海上的艳日光让她睡意十足。没过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笛声悠扬,随风去向未知的远方。荧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派蒙正酣睡在自己的旁边。她伸了个懒腰,下床出了房间。太阳已经走到了天空舞台的边角,荧向甲板处看去,北斗依靠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哟,醒啦?”北斗冲荧打招呼,荧点点头,走到北斗身边:“北斗姐在看什么?”
“看那条线。”
“线?”
北斗伸手指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在那里,出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线之外,什么都没有。
“真是美丽。”荧这么望着,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个问题,“北斗姐,如果让你画天地,你会画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北斗虽然诧异,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作答了,“我会画一条线,极其简单的线。”
“为什么?”
北斗挎住荧:“你看前方,看那条线。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什么稀奇。但对于出海的人来说,那是希望,那是家的方向。不是大雾,不是遮天蔽日的海浪,不是兴风作浪的魔物,而是在云销雨霁后的海天一线。纯粹,纯净。如果你要问我出海的人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我想不是呼啸的风雨,而是一条线,无边无际的一条线。”
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北斗见她呆呆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怎么了你?睡糊涂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北斗姐说的挺有道理的。”
“哈哈,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诗情画意愁情寡欢,你也别在意。”
“没有,北斗姐说得很好。”
北斗摸了摸荧的头:“下船吧,我叫兄弟们在香菱那里备了一桌子好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有劳了。”
北斗和荧下船,去到宴会处。宴酣之乐洋溢在饭堂之中。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北斗和荧都很尽兴。至于派蒙,也必然不会错过美食,尤其还是一桌子的美食。
荧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心满意足地笑了。
“如何?还算尽兴吧?”北斗喝干了最后一壶。
“嗯,很尽兴。”荧撑着桌子站起身,“我去外面走走,透透气,先失陪了。派蒙!”
“嗯......来了来了。”派蒙在出门前又掰下一个鸡腿,边吃边跟着离开了。
酒足饭饱后,荧与派蒙行于野尘小路。斜阳染红万里长空。当她们走到山高处时,月已当空,光满陆洲。荧倚靠在栏杆上,西风稍稍吹走了醉意。荧放眼远看,北斗所说的那条象征着希望,象征着家的方向的线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千里月光和满目萧瑟。
本就酒意未去的荧,见到此景,似如诗贤之灵上身一般,欲要倚栏长歌。就在她准备开口时,一声长嗝从肚中冲向喉口,毫无保留地飞了出去。眼前的景色顿时失了美意,本来酝酿良久的诗意,也被这嗝冲散了。派蒙捧腹大笑,笑声与嗝声盘旋,随风飘荡,传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
好一会,派蒙才停下来。她见荧俏眉不展,似有愁事,于是上前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在回忆,今天阿贝多、安柏和北斗姐的话。”
“所以说,你还是在思考天地是什么吗?”
“是啊,眼前这幅风景,正适合思考这样的问题。”
“那......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荧稍微沉思了一会:“每个人的性格资质,以及生活环境都不一样,因此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也千差万别。但,他们都是这世界鲜活的一角。他们活在这世上,为了寻求什么而不停奔走。不论好坏,都热情似火。他们追寻自己的希望,追寻自己的归宿。”
“这不就是总结一下嘛!到头来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而且,这也没回答天地是什么啊!”
荧摇摇头:“我想我大概有答案了。”
“诶?是什么?”
“如果让我来画天地,那么我不会着一点颜色,只留一张白纸。或者,白纸也不准备。”
“这......这真的能算答案吗?”
荧伸出手去,握月:“如果有人要问,世界是什么?天地是什么?那么我会指向前方,告诉祂,那就是天地,那就是世界。你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它可以是任何东西,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原来如此......不准备白纸,是因为根本没有答案......”派蒙若有所思。
“为何一定要纠结于纸呢......”荧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摇头,大抵是因为那不知如何言表的道理吧。
“那你所说的空白,又是为何呢?”
“天地固然广大多彩,但底色却永远是无暇的,什么都没有。而有又从无中生,生生不息,色彩也多了起来。清风,烈阳,山水,明月,还有人。然而好景常有,人却不长留。‘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人不都是从无暇中无羁无绊地来到这世上,无牵无挂地又回到那片无暇当中吗?人生,从始到终,从无到无,从无暇再到无暇而已。天地也是一样,从无暇,再到无暇。”
“你这......文不对题了吧?而且这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是我曾经历过的某个世界的某个诗人的某一首诗中的某四句。”荧一口气说完,“至于文不对题......可能我有些发散了,不过,我现在已经释怀了。重要的还是眼前生活。”
“总算是结束了,那我们回去吧。”
“嗯,”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脸色逐渐严峻起来。
“怎么了?”派蒙跟着一块紧张起来了。
“我好像,把钱忘在船上了。”
“啊?!那我们晚上住哪?”
荧倒是冷静的挺快,她环顾四周,指了指旁边那棵怪状的大树:“就它吧。”
“又要露宿了吗......”
“虽然露宿感觉是不咋地,但我们也好久没在野外过夜了吧。而且......”荧爬上粗壮的树枝,躺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有天地给你做床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现在算是了解,为什么你会觉得天地是逆旅了......”派蒙无奈地躺了下去。荧愣了一会,笑了起来。笑声盘旋,随风飘荡,传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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