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氏应了汝阳老王妃,来凌不疑府上送请柬。刚进门就在那里念叨个不停“你们这些随从侍卫,可要悉心照料着。”
“我一路走来看你们将军府冷冷清清,别说烟火气了,就连花花草草也没几株”
“连个使唤婢女都没有”说着还叹了一口气“你们少主公呢?”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凌不疑的声音“我喜欢肃静,不爱花草”
淳于氏见是凌不疑,脸立马就扬起了笑容,亲切地唤着“子晟,也难怪你身边都是这些粗野汉子,他们自然不懂这些。依我看你这将军府上万事俱备,就缺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凌不疑不耐地看了一眼淳于氏,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继母,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还不能来啊”
凌不疑冷哼一声,嘲讽道“你我确实是一家人,你与城阳侯是表兄妹,我幼年之时还唤你做表姑母。可没过多久你趁我母子流落在外,便爬上了城阳侯的床榻,做了他的继室。这绕来绕去,确实终究是成了一家人”
淳于氏越听神色越难看,不过是碍于说这话的是凌不疑。不得不勉强堆起假笑说道“就算你记恨我们做父母的,可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汝阳王府的裕昌公主,你千万要珍惜这大好姻缘。你看过几日就是公主的生辰,你还是去一下吧”说着便拿出了请帖递给凌不疑,可凌不疑背对淳于氏。淳于氏拿不准凌不疑的想法。于是左右瞧了瞧,梁邱飞也来回瞧着。想起上回少主公去查公主的事情,又灯会救县主。嗯嗯还是得接,不能让少主公错过了。于是上前接过淳于氏手中的请柬。一旁的梁邱起想着阿飞他平常干活不甚懂眼色,今日还是挺懂事的。为了少主公的终身大事,这请柬还是要接的
“送客”凌不疑冷淡地说道
“我话还没说完”凌不疑下令送客,原本站在周围的黑甲卫,随即便围上了淳于氏让出一条路通向门口的路,让淳于氏离开。望着身边黑湫湫的黑甲卫,淳于氏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离开
淳于氏一走,梁邱飞立刻拿着请柬凑到了凌不疑眼前“少主公,这可是裕昌公主的生辰宴,咱们要去啊”说完还将请柬展开,与凌不疑看了一眼
凌不疑转过头望了眼请柬,只嗯了一声
“阿起,你去寻都中善做手工的匠人。制一架精致的小风车,再从私库中取陇右所得的那条手串。届时作为生辰礼一同送过去”
梁邱飞呆呆地看着凌不疑离开的身影说道“少主公,这是下血本了”
“胡说八道什么”啪的一声,今日的梁邱飞逃过了他家少主公的军棍,没逃过他大兄爱的一巴掌
上元节后,便是裕昌的生辰了。不过她自己并不在意所谓的生辰,她刚回都城实在没必要为一个生辰大肆铺张。她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她听闻宣后身体不适,便前往看望,要是搁从前,她才没兴趣这些人情来往。可现在嘛,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还能在宣后面前加足印象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今日实在是狭路相逢倒霉的很,遇见的是五公主和骆济通,想来是五公主看完了宣后,骆济通奉命送她出宫。既然宫廊相遇,裕昌自然要给足面子五公主
但是吧,五公主说的话实在太欠揍,“裕昌,南越烟瘴之地。你只你许久都没有见过这繁华盛景了吧”
裕昌含笑应答“五公主,说的是”
“你也是吃苦头了,你瞧都老了”五公主说着还笑吟吟的摸了摸裕昌的手背,朝身旁的骆济通询问道
骆济通不敢答言,裕昌是岿然不动,继续恭敬有礼道“五公主,说的是”
几句话下来,五公主算是看出来,裕昌学乖了,你说什么她都不在乎,本想就此算了,可她突然想起今早听门客说凌不疑要去参加裕昌的生辰宴。有问题,从前不要说是生辰宴就是裕昌贴上去也没见他凌不疑多给一个眼神啊。如今也不知道裕昌花了什么心思,一个寡妇反倒把凌不疑迷的团团转
五公主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道“裕昌好本事啊,听说子晟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想来是在南越王身上学了不少好东西吧”
裕昌眉眼一挑,五公主这话说的露骨。一个未婚的比自己一个已婚的还放的开,这么看来自己确实老了。但是凌不疑什么时候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了,自己都不知道,要有这本事还嫁到南越去干嘛,于是她只大方利落的笑了笑也不说话
一旁的骆济通眼神扫到了不远处行来的墨色衣角,心下一动,她笑容温煦如三月春风,朝裕昌说道“想公主也是来看皇后,皇后时常提起公主,说公主贤良淑德,县主聪明可爱,盼着将来五公主也能生一个这样的女娘呢”
这话说的五公主不乐意了,本来宣后就没少在她面前说让她跟裕昌多学学的话,还生个一样的女娘,她才不要呢。五公主轻蔑的说道“我没兴趣和都能当自己的阿父男人生孩子,还一样的女娘,这种傻孩子也就裕昌当个宝”
骆济通,你好样的。两句话就把五公主的火烧旺了。你当除你以外的人都是傻子不成吗。滚,老娘要是被五公主这几句话,说的火冒十三仗,动手打人,我文嫣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裕昌嘴角含了一缕薄薄笑意,“五公主说的是,越侯世子人品贵重,历练有成。将来五公主嫁了他,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儿给越侯,那才叫一生顺遂,团圆美满”
五公主一听嫁给越侯世子这种话,怒火就在胸中翻腾,她向来看不上越侯世子。不,只要是姓越的她都看不上,还生孩子,她恨不得越侯世子当天摔死才好。裕昌这么说就是在戳她心窝。五公主抬脚就用力的踩上裕昌的脚,边使劲边愤愤的说道“你厉害,不然哪来的昭华这么个好孩子。但你也该照镜子瞧瞧凌不疑看不看的上你”
“我看不看的上,关五公主何事”
这话一出,五公主吓了一跳,慌忙的往后一撤。她忙笑道“子晟,什么时候来的”
凌不疑看了一眼裕昌,徐徐道“刚到”
被五公主踩的还是挺疼的,裕昌略微动了动脚,仍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不疑一直关注着裕昌自然是看见了她的小动作,神色微微一沉,朝五公主和骆济通说道“五公主不是要出宫吗,请”说着便侧过身示意她们离开
五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但凌不疑目光锐利一扫,直接说道“五公主早些出宫好照镜子”
这让五公主抽着嘴角,一跺脚跑着离开了,骆济通赶紧行礼告罪,追五公主去了
两人离开,凌不疑本以为裕昌会轻松一点,没想到她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谢将军”便不在言语
凌不疑呼吸微沉,上前一步,裕昌便向后退一步,最后凌不疑先让步,“不是要去见皇后吗,我与你同去”
裕昌眉眼含笑,神情淡淡,行礼道“请将军先行”
凌不疑看着裕昌,她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这只是笑,是习惯。他见不得裕昌这样,不像一个真人,倒是泥塑的神像。
裕昌还在等着凌不疑离开,哪怕心里已经把人骂的狗血淋头,面上她也只能和和气气的说话。突然裕昌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凌不疑腾空抱起。她下意识抓住凌不疑的肩膀生怕自己掉下去,低沉的嗓音蓦地划过她耳畔
“脚不疼吗,下次要记得躲”
裕昌微微一怔,旋即笑容停在嘴角,淡淡的说道“我说话得罪了五公主,这次让她出了气,下次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在裕昌看来,其实自己该在忍下去的,那毕竟是五公主,帝后身边长大的公主,圣心优渥,自己不过是外八路的侄女,那些许偏爱和疼宠,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挣回来的,实在不该用在这种没意义的地方
凌不疑呼吸一滞,心口若有若无的抽疼,曾几何时裕昌也学会忍了,要是从前两个人早就打起来了
“得罪就得罪,告诉我,我替你解决”凌不疑突然开口。裕昌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微微一动。但很快她牵起一抹淡笑,像是嘲讽,像是无奈“不用,我识时务”
裕昌推了推凌不疑的胸膛,“请将军放我下来”
凌不疑双眉微蹙,抱的更紧了,“嫣嫣,别动。你要是动的厉害我就走的慢,因此被人瞧见了,你愿意吗”
裕昌听见这话,果然不敢在乱动了。可不动的裕昌却让凌不疑高兴不起来,她是怕被人看见所以才乖乖听话的,这样的认知让凌不疑心头无由升起一团火,他越走越慢,甚至直接往宫道上走
裕昌眼见凌不疑从之前的小径,往宫道上去。那可了不得,她这样被凌不疑抱着,只要有一个宫人看见了不出一个时辰,文帝就要今日赐婚明日成婚。她低声道“凌将军路不对,而且你走的太慢了”
凌不疑神色端然“没有,这是去长秋宫最快的路”他温润一笑,凑到裕昌耳边低语道“嫣嫣,你该说些好听的,我才能走的更快”
裕昌脸上一僵,这算是不要脸吗,从前怎么没发现。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裕昌只好埋首于凌不疑怀中,攥紧了他的衣襟,软糯糯的说道“将军,我们走小径好不好”
凌不疑低头瞧着裕昌,笑意愈深,但称呼他不喜欢“嫣嫣,换一个称呼”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攥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松反复几次后,裕昌的声音再次传来“子晟,求你走快点”
裕昌人一到长秋宫门前,几乎是从凌不疑怀里跳下来的。她脚一沾地,就慌忙的整理衣裳准备进去
“等一下”凌不疑说着在裕昌身前蹲下,为她拂去鞋面上的灰土,顺便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裙摆,是既认真又温柔。
裕昌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她从未想过凌不疑这样强大且不可战胜的男人此刻会匍匐在她的面前。她吞了口水,只听凌不疑说道“好了”
就像犯人被刑满释放了,裕昌慌慌张张的跑进了长秋宫
凌不疑看着逃离的裕昌笑容满满,愈加显的他容光焕发。
“凌将军”骆济通从后面走出,恭敬和婉的笑道“怎么不进去”
凌不疑的笑容戛然而止,瞬间凝成迸发寒气的冷霜,转过身朝骆济通说道“骆娘子,正准备进去”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独留骆济通一人呆在原地,她松开紧握的手,想到刚刚撞入她眼前的场景,温柔的笑意,凌不疑竟然蹲下身为裕昌整理衣物。骆济通的面容逐渐扭曲,她咬的牙齿发酸,酸的几乎掩不住血腥气。却又在翟媪唤她时,换成笑颜
裕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公主府的,她无比庆幸文帝及时出现,用公务把凌不疑拖住了。他的视线在长秋宫是片刻都不离开自己,自己躲到宣后的榻前,他就跟着过来。甚至当着宣后的面就偷偷握着自己的手不松开,从前也没发现凌不疑这么死皮赖脸
公主府内,裕昌扶额再次向阿素确认道“大母要办我的生辰宴”
“是”
“把请柬发给了凌不疑”
“是”阿素略微迟疑的回禀道“凌将军是第一个收到的”
裕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道“生辰宴那天,阿奴你在家照顾灿灿,不要去了”
阿素与阿奴对视一眼,回答道“只怕不成。老王妃特地派人来说一定要让县主去”
“何苦一定要去显这个眼”裕昌算是理解了文帝对她大母的无奈了,陛下真真是好涵养,要是她真不一定能一次次地忍过来“算了,阿奴到时候你就陪着灿灿在内院,若不是我领着不要去到外院和花园去”
“是,奴婢遵命”
裕昌待阿素与阿奴离开后。心中仍在想着大父今日说的话,城阳侯为何要娶淳于氏。虽说当时霍夫人母子生死不明,凌家死伤无数。以陛下对霍家的恩宠,对孤城一事的重视。若城阳侯在当时狠下心来,为霍夫人守个三年五载。说不得陛下见城阳侯如此赤诚还要为他加官晋爵,对城阳侯来说不是更划得来吗。想到这儿,裕昌啊裕昌,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何苦为了凌不疑,在这儿绞尽脑汁。裕昌看着握在手中的茶杯,内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可她还是将这凉茶一饮而尽,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把自己棱角磨平,变成了如今的裕昌公主。不是四年,是整整五十一年七个月的日月春秋。从青葱少女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妪,不是没有过嫁人,只是无论找谁她总会想起她的少年郎。这对别人不公平,对她自己也不公平。为何还是看不开,放不下
裕昌卧房的灯从天夜直亮至天明。一夜未睡。阿奴担心裕昌的身体,端着早膳前来“公主”只刚出声便被裕昌打断“赤奴,待生辰宴后,你去查一查淳于氏”
阿奴明白不用言说,公主是为了凌将军
星汉灿烂:一见知君即断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