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驻跸别院中,正有医士为凌不疑重新处理伤口。
“将军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只需重新上药。请陛下放心”医士向扶着屏风长叹的文帝回禀道
“你若是四年前与裕昌成婚,娃娃都能生几个了。你看看你现在死了都没有人给你送葬,坟前连个打灵幡的都没有”文帝越说越激动说完,还气愤地拍了拍屏风
“臣明白”
文帝听着疑惑的转头看向凌不疑,要照平常这个竖子肯定是要回嘴的,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认真听他训,只是凌不疑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此时梁邱起,梁邱飞一同走了进来,文帝一见生气地喊道“还有你们俩废物,将军这么重的伤,你们俩是瞎了还是残了,为什么不早些回来早一些医治”
凌不疑接口道“陛下要怪罪还是怪罪臣吧,战场上军令如山,他们二人也不好违抗”
文帝听得眉头一皱“你不要仗着朕舍不得怪罪你,你就肆意妄为,朕把你当亲生子一般的抚养长大,你如此不爱惜自身,到你到底要做甚?”
随后又缓了缓神色,说道“朕和你舅父情同兄弟,自幼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长大。你舅父为了国家牺牲了全家人的性命,朕心痛自责,无法救他一命。这才把霍家全族荣耀都赏赐给你,就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拍着凌不疑的腿。
凌不疑在听到有关舅父的话时,神色微有动容,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可是你呢,一不娶妻二不生子,整天打打杀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母族霍氏的血脉,难道真的要断送在你的手里吗”
“臣只想像舅父那样娶一个知心相爱之人,与其像城阳侯那般朝秦暮楚地弃我阿母,使得两人相恨半生,臣宁可孑然一身,陛下不必再劝了”
文帝一听城阳侯,也知这是凌不疑心中的痛不好再说,只好朝朝梁邱兄弟使了个眼色“看什么看,还不给朕滚出去”
另一边的梁邱起,梁邱飞知道在此劫是逃不过去了,两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现在樊昌涨功夫了,居然能够把你们少主工伤得这么重”
“是陛下未免太抬举樊昌了,少主公不是被他伤的,是他自己拖的”梁邱飞话还没说完他阿兄的提示音就到了,望了眼梁邱起,看来他说错话了
“干什么”文帝看出了,他们下面对视的小九九,出声阻止“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底下静默无声,文帝指着两人朝一旁的人说道“这俩倒是仆随主样。子晟平时说十句话,你们俩只说九句半是对吧”
“还笑”梁邱飞刚朝文帝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被凶了回去
指着梁邱起说道“你说,你要不说我连你家少主公一并责罚”
“少主公,本是领命攻打在骅县的樊昌叛军,叛军甫定。又听闻新上任的县丞,未曾前来接任,恐其途中遇险。因此又折返相救,才耽误了肩伤”
文帝听着梁邱起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你家少主公的肩伤是谁治的”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梁邱起不敢回答。而早已按捺不住的梁邱飞开口回答道“是裕昌公主。少主公是因为半路上收到了公主的求救信,才拖着肩伤去的”
一听这话文帝立刻来了精神,似有不信地再询问了一遍“子晟是收到了裕昌的求救信才去的,也是裕昌给子晟处理的伤势”
“是啊,就是公主”
听着梁邱飞肯定的回答,文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把下首的两人吓得不轻“胡闹。早知如此,四年前何苦要把裕昌一个人丢在都中啊”文帝冷哼一声
下首两人听得此言,抬头望向前方的文帝被蹬了回去“下去吧”
两人退下,文帝扶着头,想起裕昌出嫁前夜大殿之上,裕昌所言掷地有声,如今还是言犹在耳
“请陛下允裕昌登上城楼,遥望陇右”
“臣女的少年郎胸怀大志,心中所想非一人一物,乃是千家万户。他既爱这千家万户我亦爱。请陛下成全”
文帝不由得想到儿女债,都是债。子晟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在骅县裕昌随着程大人一同救济百姓,公主的名头还是有用的,其他的大小官员多少要给点面子。程老县令的孙女囡囡在许怀壁的救治下也逐渐好转。程少商更是发挥了她在木工方面的长处帮助生产建设骅县。
驻跸别院梁邱起为凌不疑端来汤药“伤好不容易才好几日,又跑去追踪樊昌余党下落。少主公病情加重,陛下一双眼睛差点剜死我们”
凌不疑喝完药,毫不在意地说道“小伤无碍”随后说道“我命你们办的事情可曾办好了”
“都办妥了”梁邱飞这次十分积极,“都是一些精致的吃食和新鲜的玩具,都城中都没见过的那种”越说越兴奋,还手舞足蹈的“保证县主看到了开心得不得了,公主见县主开心自然也会开心”
一声咳嗽,打断了梁邱飞的畅所欲言,他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敢看凌不疑“那捐赠的银钱有没有送到”
“少主公放心,送到了”梁邱起一本正经地答到
裕昌和少商楼垚他们一起筹集银钱过程中,程少商发现了一笔数额极大的匿名捐赠,只不过名是匿了,可连同而来的是一些精致的吃食与玩具指名给昭华县主,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凌将军为了讨好灿灿,进而拿下裕昌阿姊。可阿姊知道后敲了自己一脑袋,说自己胡说八道。我看就是阿姊自己不好意思了。如今骅县一切诸事顺利,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另一边,文帝看着骅县的奏折,与曹成说道“这是骅县代县令程止递上来的奏报”
“是”
文帝一字一句地念叨“屋舍损坏百余九,死伤近百,短短几日间,修复屋舍二十余户”
不禁点头称赞,突然转身朝身后大声说道“不错啊,看来这个程止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不过,朕听说裕昌不是在骅县吗。这程止的奏报中怎么只字未提”文帝还着重念了裕昌两个字,摸着胡子就等凌不疑来了
凌不疑则完美诠释了何为垂死病中惊坐起。下床,穿衣,行礼一气呵成“陛下,程老县令携子孙共同殉城而亡,忠义无双。是否应当追封嘉奖”
文帝挑着眉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凌不疑。活该,现在想法子想去了吧。不过为了霍家的血脉,还是要让子晟去
“你起来,朕正有此意。打算命人拿着近封诏书去骅县,你看谁去好”文帝话是问句实际上就差开口问你想去不
“臣敬重老县令为人,愿前往传召”凌不疑明知是圣上为他挖的坑,还是应了
“你的伤…”
“好了,已经好了”凌不疑一挺腰板,认真地说道
“那好,既然子晟想亲自跑一趟,那就去吧”
“谢陛下”
文帝瞧着出门领旨的凌不疑,这个竖子早干嘛去了,害他这么费劲。哎呀头又要疼了。
凌不疑奉旨主持程老县令的祭拜之礼,裕昌与程少商,程止夫妇一同迎候,满县的百姓皆是素衣,素服为程老县令服丧。连灿灿裕昌都带来,只是嘱咐她今日不可乱跑,所以哪怕是看见了台上的凌不疑她也不敢似从前那样喊叫,只静静的学着身边的大人们行礼
“制诏骅县县令程世成,广善大义,与生民恩众,名施于后世,天下贤大夫竞称也。特追封二等关内侯。程老县令之孙程萱为华安乡君,托付县令程止一家照顾。”
程止一家牵着囡囡领旨谢恩,随后凌不疑将手中的诏书交给梁邱起,再由他递给在下方程止。程止郑重的双手接过诏书,起身,喊道“起灵,送程大人”
全城百姓无不垂泪。囡囡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可顾及她的身体桑舜华也含泪相劝。裕昌看着远去的灵柩,逝者已矣,而生者除了为他们送去哀荣外。也只能更好地活着,才对得起他们。裕昌抬头看向远去的凌不疑,她曾怨凌不疑心中装得下天下,却装不下一个她。可若不是这样一个凌不疑,也不值得她倾心一世。无论发生什么事凌不疑未负过他的家国天下。凌不疑感觉到了裕昌的目光,也直直地望向她,第一次没有移开彼此的视线。
一旁的楼垚与少商跪在一处,“我阿兄常总与我说,少年在世,当争功名。起初,我并不能明白为何非要立功,为何非要为官,衣食无忧,平淡过完半生不好吗。今日看到老县令这一程,方才明白了。少商我想做官,我想做程老县令那般,心怀子民,不辱世家门楣的父母官。上不愧于天地,下不愧于百姓。无论乱世盛年,护一城安稳,绝不让下一个囡囡再失去亲人”
程少商听完看向了平时软和,似乎没有半点脾气的楼垚,心中满是伤感。却也坚定地握紧了楼垚的手
仪式结束,裕昌吩咐阿素将灿灿带回去。她自己则去寻独自一人上山的程少商,看着在墓碑处吹笛的程少商,她闭上眼细细地听笛声悠然,满含哀伤。老天爷似乎感受到了曲中的伤感,下起雨来。裕昌刚要上前带程少商回去,却发现楼垚撑伞走向程少商,于是她便没有上前,只淋着雨独自离开。未等她走上两步,便发现雨已被遮住。是凌不疑,共撑一伞,面面相对,直到裕昌身上有些发冷,搓了搓手臂。
凌不疑见了担忧地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回去记得喝姜汤”
“我知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凌不疑拉过裕昌的手放在伤处,目光柔和,“好多了,不然圣上也不会放我来”
裕昌笑着点了点头,凌不疑注意到今日的裕昌并未拒绝他的动作,更不似之前般保持距离。牵住了裕昌的手,带着她走向马车“今日怎么带灿灿来了”
“她总要长大的,我不能护她一辈子。早点接触,早点长大,也没什么不好”裕昌的话虽然说得坦然,但凌不疑还是从中听出来了伤感之音。
他将伞偏向一侧,遮住了裕昌,自己的半个肩膀露在雨中。裕昌发现有心提醒,但凌不疑却不在意。于是裕昌上车后,叫住了要离开的凌不疑“凌将军,回去换身衣裳。仔细伤风”
“好”凌不疑浅笑地回答道,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裕昌的脸上,直到裕昌放下车帘,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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