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也没有在斩断之剪纪念碑的钢铁骨架上加上些什么。
毕竟,即兴的想法,也只能即兴地去构建一个雏形。要干一件完美的壮举,还得事先计划,从长计议。
缠流子、真子和皋月倒是商量好了,明年这一天还要回来这里,如果纪念碑(的半成品)还在的话,就把它补完。
她们还只是花季的少女,却已在旧日的灾变中留下不朽的传奇。大隐隐于凡尘后,依旧有大把光阴任她们挥霍、任她们潇洒。战斗生命纤维带来的浩劫仿佛只是对这代人的考验,迈过深渊,便是晴空万里,从战争中毕业,迎接的,是黄金般的黎明。
我们不再对锈迹斑斑的框架过多修缮,只是按照缠流子的想法,将内缘的钢筋向内拉弯,形成一圈锯齿。然后,我们在基石平台上,又用破碎不全的砖块摞了一个矮墙。
“等下次来的时候,把这堵墙砌好,再挂点什么上去。”
真子拖着腮,咂咂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毫无特点的矮墙。
“等下,”
坐在一旁本已歇菜的缠流子蹦跶起来,跳下基石,抱起一堆碎玻璃片,然后跳上来,双手捧住碎渣,突然重重地拍合。下一瞬间,更细更小的玻璃渣子溅落一地,而黑发红挑染的少女本就晒得有些黑的手上更加血迹斑斑,手掌化作龟裂的乌云,落下猩红的阵雨。
“缠流子,你这是——”
“不用管。”
身为姐姐的皋月反而打断了我。
“她很习惯这种感觉的——怎么了,妹妹,这是对他的纪念吗?”
“也许吧。”
缠流子根本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或许经历过战争的她已经习惯了——她捂着鲜红的双手,走到砖石矮墙前,在正面的砖块上,认真涂画着什么。
左边,是一道红色的斜十字星;
右边,是一个由大到小渐次内含的菱形,看起来像什么怪物的眼睛。
“这是……”
“人衣一体,神衣鲜血。”
缠流子面对着亲手刻画的纹章,虔诚地合十双手。
“流子的神衣,鲜血,需要她自身流血来启动,在最终决战前的鲜血是非完全体,一只眼睛是闭合的,就是流子她画的样子。”
原来,这是一场血祭。
只是,她深爱的鲜血,不再响应血红淋漓的呼唤,也不再被祈祷所拯救。
“所以,鲜血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我轻声地问皋月。
“我可以接着讲完故事吗,流子?”
“说吧,姐姐。”
缠流子只是低垂着头,正对着涂上逝者双目的矮墙。新鲜的血液沿着手臂往下流,晕染了淡蓝色的水手服,洗去了着装灰尘,却无法浇灌心灵的伤疤。
“最后,我的妹妹穿着完全体的神衣,使用合并的‘斩断之剪’,在太空杀死了罗晓,在下坠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她不被大气层的摩擦烧死,‘鲜血’他……牺牲了自己。”
又是一个这样的剧本吗……
少女与少年在无人在意的阴暗角落中邂逅,相伴成长,经历矛盾与背离,最后生死相依。可是,在故事的结局,少女拯救了世界,少年拯救了少女,他们一起离开地球表面,可只剩 下被世人铭记的英雄活着回来,那幕后的,悄然消逝在归途。
即使听过无数次,我依旧会为这样的故事动容。
晚风越吹越大,扬起废墟的尘沙,如同遗骸的骨灰,刺人眼鼻,却让观察者格外清醒。暮色降临,红日消沉,晚霞跳起最后一舞,月亮悄然地亮相梳妆。
缠流子完成了祷告,转过身,用血迹掩盖泪痕,苦涩地抬头微笑。
“我们走吧,天色不晚了。”
“等等!”
坐在一旁的真子又跳起来发话了。
“怎么了?真子。”
“流子!皋月学园长!还有,福劳格先生!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会!”
“还有什么可以看的呢?”
“学园是建在山上吧!虽然旁边就是海,但是这里的海拔挺高的,而且附近没有城市!晚上可以看见银河!所以,流子,今晚说不定能看见‘鲜血’!你不是说,他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吗?!”
缠流子和皋月相视一笑,然后望向我。
“我没意见,既然有星空可以看的话,我当然愿意留下来,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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