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枯萎的雕刻家

“自那场大火之后，这里再次被变卖。”

“也不再对外开放，只有持有邀请函的人，才能踏足这片死寂之地。”

伽拉泰亚的声音满是讽刺。

“你分得清生人和亡人吗？”

“分得清执念的虚影和迷途的宾客吗？”

她很轻很轻地笑着，空洞洞的眼眶中似乎充满了悲伤，有似乎有着另一层的决绝。

“最后一个重点，所有的‘地图’中，只有不归林是真实存在于‘现在’的。”

坟场的风声夹着低沉的哑音有着毛骨悚然的美。

“也因此，只有那里的一切，是不会‘重置’的。”

她的手死死抵着雕刻台，身体微微前倾，说完这些脱力般地把所有力气压在了那个点上。

“那么，告诉我那本日记的主人吧。”

她似乎又不是那么好奇了，像是已经有了猜测，那双纯黑的眼略有些黯淡。

少年似笑非笑，“一个，和你们一样，不过是困囿于过去轮回中不愿醒来的孩子罢了。”

“她自称为【回忆】”

白光乍亮，隆隆的雷声湮没了少年吐出的名字。

某些鲜血淋漓的真相，始终欲盖弥彰地透着无望的光。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不愿醒来的梦。

伽拉清晰地辨别出了那个名字。

她低下头，灰白的发垂落，掩盖住那青白的面颊，有如枯木般了无生机。

“所以，是执念造了梦。”

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呓语了一句，似疯似悲。

“没有人会欣赏我的艺术……明明是多么完美的艺术品。”

“多么完美……”

“所谓天才，到最后根本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起源于幻想，归结于妄想，你说，什么是艺术？”

“我追求着什么……”

她几乎嘶哑着发问。

“一场无疾而终的梦啊，虽然很美好。”

毫不留情的回答。

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残忍而又不可否认。

伽拉失语无言，坟场卷携的风吹散枯白的发丝。

她缓缓抬手收回了刻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手她却浑然无觉。

“那是我为之献身的艺术……”

“就算没有人认可。”

她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宁静。

手心滴落的红顺着皲裂的褶皱滑落溅开了靡糜的花。

伽拉泰亚偏了偏头，手中刻刀缓缓抬起，轻轻抵在了胸口，像一朵开到极盛的玫瑰花花瓣卷席着枯萎安静凋落。

“我不会成为一个沉浸在白日梦中的愚蠢小女孩。”

那些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皲裂成了星碎的尘埃。

“我不会成为一个丢失了理性只剩欢愉的狩猎者……”

“归根到底，都是提线木偶罢了。”

她自嘲地笑笑。

“睡好久了……”

“有点冷。”

她轻轻呓语，目光似有留恋地划过雕刻台上未完成的雕塑。

她空洞洞的眼中渗出了鲜血，显得分外狰狞可怖，又有种濒死的美感。

轮椅上的少女安静地仰起了头，静默了片刻。

仿佛在透过灰白的天花板和无尽雷光闪电的高空遥遥望着什么。

那是她亲手舍弃掉的，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再见了”

她合上了眼睛。

“或许不再见……希望你能叫醒所有人。”

骤然响起的乌鸦嘶鸣声，恍若在为艺术家送行。

下一秒，刻刀嵌入了那颗早已不在跳动的心脏。

“咔”

周围的世界在那么一瞬间扭曲成了虚幻的光影，幻灭的犹如光怪陆离的梦。

那双永远都虚无一片的松绿色眼眸，第一次映入了倒影。

那是一个疯狂痴迷于雕塑的天才艺术家最后绽开的微笑。

很轻很轻，轻得像不愿惊扰亡灵的安渡曲。

「早安」

伽拉泰亚无声比了个口型。

然后，一切都在缪斯印记的破碎声中，归复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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