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紫禁深似海（十二）

在佟婳妤承宠的第三个晚上，乾隆帝去了她宫中过夜，而不是召幸于她，显然是很满意毓贵人了。

也是那天，六王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已经联系上了高晞月那边，天色晚些的时候，就能让嬿婉同高晞月见上面。

只是，恐怕还要做些伪装。

到了时间，嬿婉换上宫女淡绿色的衣裳，跟着婵娟走小路，往咸福宫去了。

………………

因从前在宫里待得久了，哪怕现在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嬿婉也非常冷静，同婵娟低眉顺目地行在路上，脚步不满，却也不会让人怀疑。

到了咸福宫，就是星璇悄悄来引她们进去，没让多余的人看见。

到了寝殿，这里也不像以往，以往都是花香淡淡的脂粉香，可今日却只有艾草与好浓的药味。

虽然亦开窗通风的一会儿，但那味道仍是没有散去。

让嬿婉心下一沉的是，这竟是熏艾保胎的味道。

“嬿婉…”

慧贵妃穿着中衣，倚靠在床上，盖着锦被，可身形却显得十分消瘦，面色也苍白得紧了，只是见她过来，神情还浮现喜色，眉眼也弯成月牙般的欣然、可爱来。

“贵妃娘娘…”见她如此，想起在咸福宫的日子，嬿婉的心下也是一酸。

高晞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原以为你能嫁个好人家，没想到还是来了这见不得亲人的去处。”

“不过，你这次回来，有继善大人那样的父亲，又是小主的位分，怎么也比做之前要好过些。”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鄂相驾鹤西去，我父亲也遭皇上厌弃，如今这宫里的人，视我如洪水猛兽，像躲瘟疫一样地瞧我，皇上就冷眼旁观，他自然是个靠不住的，我也不奢望他还能救我。”

“倒难为你，废了这么些功夫，特地过来见我。”

嬿婉回握她的手，宽慰道：“姐姐莫要哀毁过甚，熬过这段日子，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高晞月道：“我亦晓得这个道理，也想保养好身体，但现在的情况，实在由不得我再沉寂下去…”

说着，高晞月就示意茉心掀开自己的被褥，只见这贵妃娘娘形销骨立，可小腹却微微凸起，虽然月份还不甚大，但仍然能看出，这是怀胎三四月时该有的身形。

“我娘家送来的医女，如今给皇后算计成了常在，我便不能再信任顾氏…”

“而且…太后害我，她看不得我有子嗣，宫中其他人更是不愿见我这时候有好消息。”

“若是说出来，只怕我这孩子死得更快…”

“如今瞒了四个月，可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恐怕唯有见皇上一面，这一难才有解法。”

嬿婉略微沉吟了一下，拿帕子拭去高晞月鬓边的冷汗，方才说道：“请姐姐放心，妹妹已有法子，让皇上来咸福宫见姐姐一面不难，只是姐姐自己这里也要安排妥当，务必让皇上怜惜，记起姐姐的好处才是。”

哪怕因为预知梦的缘故，慧贵妃一向当嬿婉是自己的贵人，此刻听了这话也不由精神一振，眼中含泪，道：“好婉儿…多亏有你在…”

不然，她真是孤立无援，要走投无路了。

………………

嬿婉倒不是骗高晞月，而是当真心里有了法子。

回去之后，她就当让琉璃半夏收集一套甜白釉的瓷器来。

然后，找了些水粉颜料之类的东西，在十二个杯盏上绘画。

乾隆帝过来的时候，她那日刚好绘完最后一个。

十二个美人，对应十二花神，一年十二月。

皇帝见了精细传神的美人，以及上面搭配的诗句，也夸她有才气有巧思。

十二月的水仙甄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神韵颇似慧贵妃容貌最盛之时的风采，便是容貌也有三四分像，这未免让皇帝想起了在潜邸之中的时光。

逐而想起，曾经见高晞月打扮成汉女模样，坐在花丛中弹琵琶的样子。

他们也曾很恩爱过。

慧贵妃的生日，也在十二月附近。

过了两三日，皇帝就去了咸福宫一趟，想要看看慧贵妃。

如此苦心筹谋，总算没有白费。

皇帝见高晞月这般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却还在为自己孕育子嗣，并且殿中都是被其他妃嫔动的手脚，果然勃然大怒。

指了新的太医，专门负责高晞月，还让咸福宫一应待遇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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