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细看那纸条,其实上面也没写多少内容,不过是十六个字而已,“宰相身故,秋后算账,君心难测,珍重自己。”
虽然没多少字,其中蕴含的信息,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本朝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辅之实。
而那病故没多久的“宰相”,也不是别人,正是温惠夫人的叔父,嬿婉要唤一声“叔祖父”的西林觉罗.鄂尔泰。
鄂尔泰身故之后,尹继善就被外放出京,想想也知道,这是不想有人继承大部分鄂党势力的缘故。
哪怕为了让皇帝放心,他们这样的实在亲戚,平日里都是冷淡疏远,少有来往,就怕皇帝觉得是结党,看着不爽。
可真正到关键时刻,他们才发现。
皇帝的心眼远比那明面上表现的还要小得多。
本来众人皆言,尹公清名贤名极盛,在地方亦颇显才干,合该任中枢相位,也因皇帝猜忌,忌讳名臣结党而不了了之。
鄂尔泰在世之时,皇帝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对实质上成了气候的鄂党下手,可鄂尔泰死后可就未必了。
慧贵妃的父亲高斌,便是鄂党门生,也是鄂尔泰一派得力之人。
当时是看高斌治水有功,可在鄂相死后,高斌只要有一点不妥,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外朝与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母族若有本事,那在后宫中,哪怕没有宠爱也没有人敢逼迫太过。
可如果母族遭了发落、厌弃,侍奉的君王亦不愿管你,那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墙倒众人推。
何况,慧贵妃曾经也很受宠。
从前的恩宠,只怕皆化作如今的风刀霜剑了。
嬿婉也明白弘曕的意思,以她母家与鄂党说不清楚的干系,她若是直接接触高斌的女儿,那必然会传出不少风言风语、恶意揣测。
最重要的是,还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嬿婉担心昔日有着提携之恩的好友、主子,可弘曕却只担心她一个。
万千粉黛,世间美色,皆是寻常
放眼望去,唯有那朵凌霄花是值得他牵挂的。
这笔迹不像他,可那淡淡的杜若、蘅芜相融合的香气却半分不假。
看着这纸条在火下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嬿婉的心中在想那个人。
窗外高高悬挂着的是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令贵人思绪如潮,有思念,感愧、不舍,也有对现实的不甘与怨愤。
或许如懿海兰之辈会说:她永远也不知足。
可她魏嬿婉就是这样的人。
要不要放弃打探咸福宫的消息,就此当做不认识高晞月的念头,在今夜,在这几日,不止一次在她的脑海之中出现过。
一个被放弃的妃嫔,真值得让她连累弘曕、连累自己去冒险吗?
高晞月重要,那弘曕就不重要吗?
不管从情感还是理智上,她似乎都该不再管有关高晞月的事情。
可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却是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梦见了前生在花房的日子,还有在启祥宫生不如死、如堕地狱的那几年。
今生在咸福宫的生活,高晞月在所有主子面前,对她的赞扬与不遗余力的维护。
前世今生所有主子,看身为宫女的她,那些个防备与猜忌。
还有…高晞月几次看见她绣品时,那纯粹的欣赏与喜爱。
拿《世说新语》美君子来比她容貌的话。
前生所有人对她家世的不屑…
这辈子咸福宫众人对她的维护,几次在凌云彻那儿为她出气,真心地为她担忧。
还有定格成了前生的某一件事。
——她自以为能讨如懿欢喜,就有意无意推动高晞月的死亡。
梦醒之后,后半夜,嬿婉一个人坐了很久,然后放开抓了很久的手,唤来婵娟,“劳你们传话给爷,就说…我想私下见慧贵妃一面,请他帮忙筹划联系了。”
“我感激不尽。”
婵娟行动如仪,恭谨地说道:“奴婢会告知主子的。爷也早就说过,有事让小主尽管告知奴婢等人,他自然会想办法。”
“您在他面前,无需说任何谢字。”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本是让人安心宽慰的,可听到耳中,却让自觉拥有铁石心肠的令贵人鼻子忍不住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自己心里清楚,普天之下,除那个人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待她好了。
——哪怕是温惠夫人也不成。
父母不止一个儿女,却不能不顾家族,不管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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