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这儿……是哪？”苍空之下，龚玥顶着迷糊的脑袋与虚弱的身体，他迷茫地凝望着四周，试图用昏沉的意识理解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似乎是一处草原？一处正在被火焰焚烧的草原，跳动的焰火吸引着龚玥的注意力。

有人急匆匆的从龚玥身边跑过，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危险，龚玥想蜡烛他问个情侣，刚抬起手，对方就溜出老远。

紧接着不算有人从龚玥身边逃过，一个、两个、三个，无一例外，他们都表情上都写满了惊恐。

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伴随着飓风席卷着这片正被烈焰炙烤的草原。

席卷而来的狂风吹的龚玥有些踉跄，也吹醒了他昏沉的脑袋，龚玥抬头看去，苍空之上，无数只足有马车般硕大的巨鸟正在盘旋，在他们眼里，草原上奋力狂奔的人群就如同一只只虫子般等待着被捕食。

然而这些虫子是危险的，几只虫子看准了一只巨鸟的位置，他们手中的武器瞬间将俯冲而来的巨鸟射成了筛子。

看着眼前人与鸟的混战，龚玥零散的记忆碎片开始浮动，一串名字映入了他的脑海当中

“唛嗝草原！”

龚玥瞬间回想了起来，这里便是他最初噩梦的起点，唛嗝草原。

唛嗝草原上，数十支被雇佣而来的冒险队正在进行着一项无比艰难的任务，他们要猎杀一群从大北方边境到来的巨鸟。

这些成年后足有马车大的巨鸟每年都会来到南方大肆破坏，它们胃口巨大，难以满足，会吞噬着见到的一切生物或者庄稼，所到之处人兽皆惧。

然而即便危险，那高额的报酬让很多冒险者都为之心动不已。很快，一个由数十支冒险队组成的战力强悍的队伍便出发去解决这些巨鸟。

冒险队潜伏在巨鸟每年飞行时都会停歇的落脚点，也就是唛嗝草原。他们布好了天罗地网，本以为能一次性重创这群怪物。

可是巨鸟顽强的生命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如炼狱般的火海并未将它们吞噬，在意识到危险来领时，几十只巨鸟展开羽翅翱翔于天空，脱离了危险的它们很快便开始攻击冒险队。

火海将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日，但是比起火海更为可怕的，是头顶上这群危险难缠的巨鸟。

那场战斗从半夜一直持续到了凌晨，结果是巨鸟的全歼与冒险队的慘胜。

龚玥记得，那场战斗结束后，龚玥是在一头巨鸟的腹中找到的死去的队友上半身，在另一头巨鸟的腹中找到的下半身。

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鸣打破了龚玥的回忆，也让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再一次的出现在了这里，但是既然他回来了，那么有一件事，他不能再辜负。

枪声夹杂着鸟鸣的混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龚玥朝四周望去，凭借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他很快就找到了昔日的伙伴。

“廖闫！”再一次见到对方，龚玥的心中满怀着欣喜，但是，相聚的欣喜没有时间在此刻感动，因为龚玥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快跑！廖闫！快跑！”龚玥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因为这片战场纷乱无比，四处充满着兵器的嘶吼与生物的哀嚎。

不过，廖闫还是看向了龚玥的方向。

龚玥悬着的心刚感到一丝放松，下一秒，一只利爪便刺破廖闫的胸膛，一只巨鸟抓起廖闫就往天上飞去，在巨鸟的利爪之下，廖闫的盔甲如同一层白纸般脆弱。

龚玥的心在这一刻紧绷，他张大着嘴巴，目光呆滞，伙伴再一次在自己眼前被带走的痛苦让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他望向空中，抓走了廖闫的巨鸟在半空中啃食着廖闫，另一只巨鸟过来争食，二鸟在顷刻间便将廖闫撕裂为两半，被分别吞入腹中。

还没等龚玥从悲伤中脱离，一只巨鸟朝他飞扑而来，龚玥摸向腰间，怀着满腔的怒火拔出利刃就要与巨鸟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腰间的空荡荡让他的手悬住了。

没有武器，龚玥看向他空荡的腰间，怎么会没有武器？

当龚玥再转头看去时，巨鸟不见了，草原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中，仅剩龚玥一人孤独的战栗。

并且，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悲伤，在这一刻减缓了许多。

“嘿，干嘛呢。”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龚玥，龚玥回头看去，是薇洛儿。

“我们可没有时间发呆，再不走，靖祢岘可要发火啦。”薇洛儿动听的声音将龚玥从虚幻中拉回。

跟随者薇洛儿的脚步，二人很快就赶上了队伍。看着四周密闭的环境与眼前一望无际的道路，龚玥只觉得脑袋有点疼。

看到龚玥捂着脑袋表情难受的模样，薇洛儿赶紧关心起对方：“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她踮起脚，想触碰龚玥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然而身高的绝对性差距让她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这位娇小可爱的小家伙，龚玥低头弯腰，主动将脑袋伸向薇洛儿伸出的纤纤玉手。

手指与额间微触，龚玥满心期待的温和柔软的触觉却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骸骨般冰冷僵硬的触觉。

冰冷的触觉令龚玥战栗，他猛的抬起头，神情显得有些许的慌张。

龚玥的行为吓得薇洛儿缩回了手，她的双手在怀中摩挲着，不安地问道：“怎么了？龚玥？”

龚玥没有回答薇洛儿的疑问，他捂着胸口，只觉得心里阵阵绞痛。

薇洛儿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龚玥的问题，她只能呼唤走在前方的伙伴：“喂，靖祢岘，蒂昆，你们快过来，龚玥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就没有舒服过！”靖祢岘笑到：“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关心还不满足，真让人眼红。”

一番话让薇洛儿小脸微露红晕，一旁的蒂昆看不下去了，他狠狠地弹了一下靖祢岘的脑袋：“你可就少说点吧。”

虽然嘴上冷嘲热讽，靖祢岘还是很关心龚玥的情况，他刚要走来，一旁的岔口上传来的声响引起了靖祢岘的注意力。

靖祢岘示意众人安静，随后转头看向漆黑的岔路之中，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分辨着其中的声响。

“哒、哒、哒……”是有人急步奔跑的脚步声，靖祢岘抬起双臂不安的挡在身前。

“哗、哗……”是水流的撞击声，靖祢岘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夹杂于其中的，还有一股细微的声响，这股声响，只有靖祢岘听清了。

“咔、咔、咔……”

是类似于齿轮转动的声音，同时这也代表了机关启动的声音。

“不好！”靖祢岘被齿轮的声音吓到了，他赶忙呼唤一旁的龚玥等人：“快走！有机关！”

“什么？”众人纷纷感到惊讶，薇洛儿担心地看向龚玥，龚玥捂着胸口，额上布满了冷汗，他强忍着这不明所以的痛苦艰难地喘着气，说到：“我没事，快走！”

众人此刻没有时间拖延了，哗啦的水流声越加磅礴，这也证明着水流离这边越近，并且随着一声哀嚎之后，那原本在密闭通道中环绕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众人奔跑着，逃窜着，靖祢岘在前面带路，蒂昆则在后方殿后。

哀嚎声夹杂着水流声传入龚玥耳中，它们就好像一根棒子一般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龚玥昏沉的脑袋，也惊醒了他脑海中一些不安的回忆。

“不要往那走！”龚玥忽然惊呼到，他强忍着痛苦呼唤着靖祢岘，迈开脚步试图追赶对方，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在一条岔路口上响起了石门被拉开的沉重的声音，于此同时，湍急的水流声也随之而来。

龚玥试图追上靖祢岘，将他从那处注定的坟场拉回，然而终究还是慢了慢了一步。

机关的“咔嗒”声响起，一堵堵石墙落下，厚重的石墙将靖祢岘与龚玥他们分开，分隔于生死两界。

心中的愤怒被龚玥紧握于手心之中，他狠狠地捶打着眼前的石墙，这样的捶打并没有持续多久，龚玥便瘫跪在地上，锤击也变为了无力的拍打，最后演化为眼角流出的无能的泪水。

四周的“咔嗒”声仍未停息，这代表着机关仍在运行，蒂昆和薇洛儿不死心的摸索着，试图找到移开石墙的方法，然而龚玥已经知道了石墙对面的结果，知道了靖祢岘的结局。

数分钟后，湍急的水流声逐渐消失，石墙也随之被机关移开，从被打开的石缝中流出的血水与腥味让薇洛儿与蒂昆感到不安。

当石墙彻底被移开后，靖祢岘那被机关刺杀的千疮百孔的尸体躺倒在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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