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点不愉快的插曲,但无伤大雅。
站在永眠镇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安德鲁如是想。
橙黄的灯光温柔了月夜,风在空中划过奇妙的轨迹,星月烂漫地点缀了头顶的黑绒幕布,可天使的光辉不会到达人间,纵使再拥有天使般容貌的人,要么是渴望成为天使,要么是披着羊皮的狼。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
安德鲁惶然转身。
不是美智子,是灯火通明的纱窗上伸出一双双纤纤玉手,或作兰花指,或轻柔地伸向前触碰他的后背。耳畔略过女子银铃轻笑,像敞开怀抱的温柔乡,里面满是撒了糖霜的砒霜。
在明亮的背景灯下,一双双手成了拥有精巧轮廓的黑色造物,是如微笑的死神那般阴柔。
安德鲁闪开,慢慢踱着步子。在这或许令任何人都有几分敌意的晚上,他轻轻唱起儿时母亲哼唱的歌曲:
“莫等教堂钟敲响了迟暮,
莫怨岁月不与微风从容。
夜色阑珊的温柔只能香薰草独有,
你却依旧孩童般执着,
追求所谓不朽。
扶风登高楼相守枯荣,
凄凄踏青草,
四季的轮回依旧从容。”
轻柔地哼唱,母亲曾为唱诗班出身,遗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安德鲁没能遗传她的健康,却遗传了她的那份好嗓子,以及对鸢尾的情有独钟。
“先生好情致。”佳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安德鲁感到有人站到了他的身边,依旧是清纯的声音,却不造作,不虚假。
“先生居然不怕那些鬼手。”
“无冤无仇,何故害怕。”安德鲁淡定说,面向美人面的美智子微鞠一躬,猎猎黑衣衣摆随风飘着。盼了一天,念了一天,也惧了一天,最终站在这里,澎湃的激动与警惕已经没有了,唯有冰川的冷静。
“可您初见我时如此仓皇,难不成先生曾对妾身做过什么亏心事吗?”美智子以扇遮面,语调里徒增几分调皮与试探,进而一指鬼手, “怕只是这些肮脏东西在空中游戏里见惯了而已吧。”
安德鲁别过脸去,默默无语。
美智子笑靥如花,双手献上一只绣有牡丹花的香囊:“昨夜惊扰先生,这是妾身自制的合欢安神茶,还请笑纳。用文火慢炖五分钟即可,里面有……”见安德鲁礼貌收下了,她扳手点着说,“合欢花的干花、茯苓、香草等一干草药,妾身恐先生嫌苦,特意加了点红糖粉末,兑于水中和花香一起混杂,沁人心脾得很呢。先生身子虚弱,西方的医术妾身不是很懂,可万事万物最终都离不开尝试,也许养生的中药更适合你呢?”
安德鲁双手接过,摩挲着牡丹图案,他的故乡礼节是见面拆礼物以表尊重,于是便直接解开了香囊,望着杂七杂八的药物,红的黄的碎末杂糅在一起,是一种别致的美感。一股奇香钻入鼻中。
“真香啊。”安德鲁不由得赞叹。
“香是自然的。”美智子颔首,“本想绣合欢花,奈何金黄色的丝线不够,只有粉红和大红的颜色适宜绣花,便绣了牡丹。”
安德鲁捋捋额前碎发,随意坐在花坛的边缘上,闪闪的路灯给他的脸添了几分健康的气色。他没再说话,也不想说话,只是再行了个绅士礼,随后还是美智子说话了。
“愿意和妾身一起去趟墓园吗?”
安德鲁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自然。我这个时候也应该守在墓园才对。”
一块墓碑在有人接近时突然倒塌,安德鲁与美智子二人俱是毫无惧意,美智子甚至还指着一块雕着骷髅头的墓碑,灵动的双眸流连于那稀奇古怪的线条间。安德鲁猛拍了下从一个废罐子里伸出来的手,让它悻悻缩回,甚至微笑道:“东方有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旁人看墓园吓人,但放下警惕心,有的墓碑花样蛮别致,墓志铭也满诗意……小姐的坟墓在这里吗?”
美智子摇头:“不在。”她迅速一带而过,“不过你说得对。其实比起冰冷的石头,妾身更喜欢看你留下的那些鸢尾花,艳而不妖的紫色。”
那夜就这么过去了。很快。
因为安德鲁没有再待多久,他突然想起日记本忘在了宿舍里,每天记日记的任务是坚决不可违的,他慌忙告辞来到出生点,返回住处。
“我取了日记本,马上回来。”
他如是对美智子说。 美智子望着他的身影被一团力量挟裹着消失了。身影还是单薄的,可眼神中多了几分生气。
那夜,繁星满天,繁花朵朵,小镇是太平盛世的缩影。
那夜,月有星陪,花有风伴,我依旧孤身一人。
纵使这位先生再特别,我对他都好也只是略施善意。
郎君世间,再无人能敌你。
美智子款款来到阁楼上。她知道安德鲁一眼就会看到她翩翩起舞的身影。
可安德鲁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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