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实验室内,人偶从冰凉的手术台上坐起。四周皆是各式各样的机械器具,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包围得密不透风。
穿好衣服,遮住苍白如纸的躯体,他还是那个他——越是失去,就越要挣扎的“散兵”。
空气里没有凝重的血腥味,但有淡淡的夜来香。
“散兵,感觉如何?”博士边查看数据,边不忘敷衍关心几句。
散兵:没变化。
少了血色的唇慢慢开合,发出略微沙哑的嗓音。
“明天去拿核心?哈哈,真是急切啊……”
散兵:管好你的嘴,博士。
垂下眼帘,如玉的脖颈脆弱得仿佛一下子就能轻易折断。散兵喉头动了动,眼神冷淡如冰。
推开实验室的门就要走出去,在即将告别消毒水和酒精味的纠缠不休时,博士又幽幽插进来一句:“你现在的雷元素力靠的是自然储蓄核心。但终有一天,夺取将赶不上汲取。”
散兵:哼……
呵,那又如何?
无需恐惧亦或担忧……只是一瞬罢了。
“你明白的吧?”
“砰”!
回应的只有一记响亮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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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前往任务地点的车上,恒善格外新奇。
第一次去至冬以外的地方执行任务——好正式啊。
这辆车偏大巴那味,一个一个座位依次往后。散兵坐在最前面,头靠着车窗,似乎在小憩。
不过这都不算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又见到了新同事!还是经常和散兵一起行动的人!
坐在我前面的短黑发的女人叫“尘”。据她所说,她已经跟了散兵大人快两年了。
在我斜对面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男生,他叫“苍桥”——他是这车上跟着散兵最久的人。听说自从以前散兵生气时扇了他一巴掌,就把他留在身边了。
后面的叫“六星”,是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最后面的男人是“竹”——有着和名字完全不同的肥硕身材。
他们通常都是以小队行动,每个人脸上无一例外都戴着愚人众特质面具。
尘是负责情报,苍桥负责侦查探路,六星则是医护管理,竹主要是清理杂兵——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他们都是对散兵忠心耿耿的人——说话三句不离“散兵大人”,眼睛时刻注意散兵状况,生怕吵醒他。
对于像我这种被拐来工作的路人甲,自然好奇他们的心路历程。
我们凑在一起,我悄声开口。
恒善:你们怎么这么忠心呀?
不可否认,散兵虽然嘴毒,但是手下都很靠谱能干。我以前做邪神的时候都没看到过这么听话忠诚的手下,着实又慕又好奇。
尘扶着眼睛框,认真说:“这里的每个人于散兵大人而言,都受过其深厚帮助,尽心尽责是应该的。”
“是呀是呀,要不是散兵大人,我可能都饿死在半路了。”竹拍着大肚腩,点头附和。
“恒善,散兵大人虽然看起来毒舌,但还是很关心我们的!”六星冲我眨眨眼,一脸诚恳。
“散兵大人工作很辛苦,我们也想多帮他分担点。”苍桥凑近来,“恒善,你说的计划我们知道了。很不错的想法,我们也会帮忙的!”
不愧是散兵的忠实粉丝。
就是那么上道。
至于计划,还能是什么——将散兵大人打造成至冬最美风景啊!
一路上,我都在跟他们探讨如何让散兵大人更开心。
他们几个的眼神虽然被面具挡住了,但语气里的真诚却怎么也挡不掉。说实话,我第一次替散兵有这么多忠实的手下而高兴。
大人他很好——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付出。
不是因为其他的,
只是因为是他。
他值得——他值得这么好。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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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窗外的树叶沙沙响,大巴停下来了,我们的目的地到了——四季山。
我第一次来至冬外面做任务,紧张还是有的。下了车,我四处望望。
映入眼帘的是两座高大山脉,层层叠叠,重峦叠嶂。这些山很高,却奇异地显现出四种不同颜色。左边一座大多是粉红和墨绿,右边一座则是红黄和雪白。中间半山腰下处正好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四季村。
这里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一小时有四个季节,一天有四个奇观。
春、夏、秋、冬。
皆于此驻足,停滞不前。
像是隔绝人世间仙境一般,静悄悄的。这里的人大多与世长隔,不喜外人。散兵交代我们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然后让我们兵分两路,分别上山采摘什么核心。我听不懂他们的专业术语,但苍桥他们好像早就经历过似的,大风大浪都无法让他们褪去平静沉着。
散兵大人的手下……真就没有废人。
佩服,佩服。
分完组,我下意识就想跟着尘他们上左边的山,结果被散兵一把拽住。
散兵:你跟着我。
他命令的口吻毫不客气。
恒善:好的,大人。
六星和我们挥挥手告别,我突然可悲地发现——上右边山的只有我和散兵两个人啊!
散兵喜欢独自完成任务——苍桥跟我说过。
恒善:大人……那我们在哪集合啊?
我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山峰,忍不住冒出一句。
散兵:车上。还能在哪?
我疑惑——他一点都不担心手下安危吗?!
我好像能想象到,如果我们先回到车里半天等不到人,散兵很有可能会直接把车开走,让其余人直接爬回愚人众。
诶呦我去……真可怕。
突然庆幸自己跟着散兵——这诡异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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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爬山了,散兵走在我前面。浓浓的迷雾遮蔽了天空太阳,我失去了时间概念。
我和散兵爬的山——藏着秋和冬。
一开始是正正好好的温度,微微带点秋天独有的凉气。路两旁的枫叶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烧成一团团明光。
脚踩着银杏叶,发出“咯吱咯吱”响声,格外清脆。
恒善:大人,你要找的核心是什么啊?
爬得无聊,坡也不陡,我主动搭话。
散兵稳了稳帽檐,加快脚步。
散兵:管好你自己脚下。
我追上去,渐渐有些感到疲惫。
又走了一会,忽然,我的心头一跳。警报器无声在我脑海拉响——有魔物!
散兵也注意到了,他皱眉四顾,周围的枫树林暗沉下来,如沼泽一般吞噬光芒。
“呜呜呜呜,救命。”
细小的抽泣声突兀地传进我的耳朵,如密密的针刺着我。我一下子确定方位,在我左侧草丛中!
恒善:大人,那里好像有人!
我冲过去,拨开草丛。里面躲着一个满身污渍的小女孩,八九岁样子,睁着满含泪水的眼睛,红红的眼眶惹人怜爱。
恒善:你没事吧?
散兵还在原地,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我眼前的草丛里。
“呜呜呜呜……”小女孩手里死命护着什么,咬着下唇直摇头。
我看见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伸手刚想拉她一把。
“哈唔——”疾风窜过,卷起一阵狂叶,我急急跳开,飞舞的叶子差点划伤我的眼。
散兵:来了啊。
寻着散兵清冷的声音,我缓过来睁开眼——另一处草地上,那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大蜘蛛死死压在脚下。
女孩蜷缩身子,紧闭着双眼,娇小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蜘蛛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要向下咬去。
恒善:大人!
我急着叫。
散兵:别吵。
只见散兵早已聚齐紫色闪电小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在蜘蛛身边爆开。炸得蜘蛛一个措不及防,血肉飞溅,小女孩却没受一点伤。
女孩见蜘蛛被杀死在一边,挣扎着爬起来,鼻尖红红的:“呜呜呜……谢,谢谢……”
散兵:啧,麻烦。
幸亏散兵大人出手及时。
他也是想救下这女孩的吧……
我仰慕地看着散兵。散兵却瞬间变脸,眉头一挑,冷下脸,满是责备:
散兵: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怎么会有这出烂摊子。
散兵:你的烂摊子——给我自己去收拾。
他撇了撇小女孩,烦恼地揉揉眉心。
耽误了散兵大人啊……
恒善:抱歉啊,大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小女孩身旁。
散兵就立在一边,也不看我们。
我语气尽量温柔。
恒善: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小女孩擦掉眼泪,小嘴撅撅:“我……我迷路了。”
恒善:迷路?
“我家在四季村,我叫芝芝。”芝芝小声低语,“今晚是月圆之夜,我本来是来采花的。”
说着,她摊开有些泥泞的小手。里面散发出微微荧光,我也怔住了——透明的花瓣晶莹剔透,条条脉络清晰可见,如雕刻的冰花,凝结于时空的沉淀。
恒善:好美……
我不禁感叹。
芝芝听到后,甜甜地笑了:“它叫‘今夜不再’。”
恒善:好好听的名字。
我拿袖子帮她擦去脸上污迹,还好她没什么见血的伤口,只是擦破皮而已。
小女孩被我牵起来,她铜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看我,又看看不远处的散兵。
我脑子一转,接着悄咪咪小声蹲在她耳边:
恒善:刚刚就是那个哥哥救了你哦。
芝芝耐心听着,半晌,她乖巧点点头,和我咬耳朵:“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一蹦一走地凑到散兵面前。
散兵可不愿意和孩子打交道,没给出什么缓和的脸色——这明显就是示意芝芝赶紧走开。
可芝芝却举起手中散发光芒的花朵,踮起脚尖,举到散兵跟前。
“谢谢大哥哥,花花送给你!大哥哥是芝芝的英雄!”
秋天的风吹开雾霾,吹走落寞,它轻轻拂过散兵的眉眼间。红色枫叶火蝴蝶般飞扬盘旋落下,散兵低垂着眼,静默半秒,轻笑:
散兵:又不是我想救的你。
散兵:要谢就谢另一位。
这回轮到芝芝懵了,缩回小手,又望望我这边。
散兵刚刚笑了——嘴角缓缓勾起,与眼尾红晕一同微微弯成月牙。我愣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慌忙摆手:
恒善:不不不,不用谢我。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哦!”芝芝在我们之间看来看去,随即发出银铃般开心笑声,“哥哥姐姐都救了芝芝!”
芝芝把花递向我:“给。”
我摇摇头,摸摸她的小脑袋。
恒善:这是芝芝努力采到的,应该是芝芝的。
“唔……”芝芝看着手心小花,又看看我。
“啪嗒”
芝芝给了我一个大拥抱,暖暖的,甜甜的。
随后她背过手去,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哥哥姐姐!”
就在这时,散兵冷冽的少年音卷着秋风送过来:
散兵:你不害怕吗?万一我们是坏人呢?
我真的发现散兵很喜欢问这种问题。
坏人似乎成了他的保护壳。
“不呀,大哥哥很温柔。”芝芝很认真地说,“大姐姐很贴心。”
散兵神色顿了顿,他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红色枫叶和金黄银杏倒映进他的眼眸。
头上斗笠微微倾斜,连带着我的心也一起。
身后轻纱垂下,挂饰碰撞交织,白紫色相间麻花流苏也跟着倾落下来。
散兵伸出手,试探性地落在芝芝蓬松的发顶上。
一触即退。
像是受惊的鸟儿,又似无心替她扫扫头上落叶。
但我看清了。
散兵大人或许……是想摸摸她的头……
对吧?
我也笑了——是从内到外的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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