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亡·不在己

惊叫，嘶吼，黑暗，混沌，鲜血，人骨……魔兽。

太乱了……太乱了。

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四周皆是魔物恐怖的叫声和人们凄惨的哭喊。

熟悉……太熟悉了——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明明在几分钟前，我们这一群人还在森林里，有说有笑。几分钟后，黑气缭绕，魔物肆虐。很显然，魔兽们包围了我们。人们的奋力抵抗，在它们眼中都是徒劳，绝望弥漫了每一个人心间，是埋伏，是死亡。

我在混乱中奔走，好不容易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才有了几分喘息的时间。身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因为本身是魔物的缘故，我根本不会受到污染。

反而因为这些魔气的侵入，伤口在渐渐愈合。

力量悄无声息地涌进来，又默默逝去。

我是一个导体，力量在我体内残留的时间也不过一瞬。

“轰隆隆——”

巨石碎裂开来，尘土飞扬间，我看见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兽，对我龇牙咧嘴。

我皱紧了眉头，眼神狠戾，那魔物似被我的气势吓到，不敢再次向前。

趁着这个空隙，我头也不回地往后跑。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站住！快过来！”是那个长官的声音。

满地潦草的血液和尸体，我毫不犹豫地跨过去，冲向一处隐蔽山洞。

身后有两只魔兽紧跟其后，在我冲进山洞的那一刻。巨石落下，封死了洞口。

恒善：呼呼——

恒善：谢……谢谢。

我喘着粗气，内心其实没什么波澜。这种场面我经历了几百年，早就明白，生死存亡不在于自己，而是在于敌人的强弱。

“啧，要不是博士大人说要保下你，我也不会喊你。”那个长官皱纹又深了几分。

恒善：博士？

“哼。我可是尽全力保了你，但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冷静的分析，“现在咱们被困在这个洞里，出也出不去，魔兽也进不来。如果饿死了，责任可不在我。”

恒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谁知道呢？”长官吐了一口痰，“真倒霉。”

阴暗狭小的山洞里没有光，先不说这里氧气是否会用完，我总感觉四周有隐隐魔气。

恒善：愚人众究竟要干什么？

我摸了摸旁边的石头，是湿的，有青苔。

“我也不知道。”长官的气势显而易见地弱下来，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没人会有心情发火，“我只知道，在这，你是生是死，并不是你能决定的。”

恒善：也是。

我依旧坚持不懈地找出路，可是四周都是漆黑的石头，完全没有出路。

内心有一丝丝摇动，一丝丝裂缝，长官好像早就知道了结局。他宁可把自己关在这洞里，也不想自己变成魔兽。

“咕噜咕噜——”

恒善：谁！

“什么谁？”

恒善：你没听到声音吗？

“嘻嘻嘻……咕噜咕噜”

奇怪的响声。

长官表情完全没变化：“有什么声音吗？”

不好！难道这洞里……

有魔兽！

顷刻间，四周的石头开始散开，泥沙俱下，我看到了——坍塌的洞内，雪白的成堆的人骨和……一大团漆黑的扭曲物。

“那！那是什么？！”长官的声音抖的不能再抖。

恒善：看起来是可随意变换形态的魔物。

长官躲在我身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恒善：冷静点。

恒善：魔物最喜欢恐惧的人类，别被它抓住把柄。

那团扭曲的物件一步步向我们挪动而来，它奸笑着，刺耳的声音回响在洞内：

“只能一个……只能一个……”

“选谁？选谁？——出去！”

四周的石头被它的声音震得颤抖，我看了一眼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长官，对上那团漆黑，即使看不清它的眼睛：

恒善：放了他，我留下。

长官的瞳孔一点点亮起来，那是对生的希望。

“好！好！去！去！”怪物笑着扭动它的身躯。

瞬间，我听到了碎裂的声音。不是身后的洞口，不是头顶的石头，而是长官——他的身体，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惊天动地的惨叫不绝于耳，他活生生地被怪物撕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

那些碎片有肉，有骨，有血，嘀嗒嘀嗒落下，被塞进石缝里。

“出去了，出去了！嘻嘻嘻嘻！”

我的脚边滚落了一颗眼珠，死死地盯着我。那颗空洞无神的眼球，像是在念咒般的对我说：

“生与死亡，不在己。”

恒善：可恶！

勉强躲过它的触手，漆黑的洞里全是血腥味。

“魔物！魔物！叛徒！为什么要救人类？！”

恒善：闭上你的臭嘴吧！

我举起四周碎石，用脚踢向它，这洞里被封闭了，魔气也是。

石头极速穿过魔物的身体，穿透了，那里成了一个空荡荡的骷髅。转瞬间，黑气又凝上来，恢复如初。

“呜呜呜呜——”魔物低吼着，更多的触手向我袭来。

身体吸收着浓郁的魔气，我抬脚踢飞石头，将魔气依附其上，造成威力更大的冲击。

忽然，触手不见了。四周漆黑的死寂，我警惕地观察，不敢松懈半分。

“刷拉——”

长长的触手从身后猛地冒出，差一点点就穿透了我的脑袋。魔物躲了起来，是决定来阴招吗？

这样的战局对我很不利。本来我要一边对付它，一边专心吸收魔气，魔气的流失很快，因此吸收要比它更快。

可现在光找它就要废好大精力。

脑中急速飞转，忽然看见右臂上的绷带——白色！

有了！

当那触手再一次向我袭来之际，我扯下右臂的绷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绑上它的触手。

我看到那白色在移动，飞快的。

魔物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整体，就算能变形，也不可能分成几块。

接下来——应该差不多了，只差一步。

我屏住呼吸，调动体外魔气，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涌。

【如果没了修为，无法修炼，那我拿什么自保？】

【你的储蓄还在，能够吸收很大量的魔气，只不过不能储存罢了。】

【那不相当于废物吗？】

【不，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

【这种办法，可造成伤害性极高的攻击，但也要有满足条件。】

【其一，你的生命状况良好。】

【其二，要在封闭空间。】

【其三，要有源源不断的魔气。】

【然后呢？】

【你就相当于一个导体，可以控制魔气的流向，你本身的储存量可以容纳很大很多的魔气。假设你集中一点，向一个物体或者敌人散发这股魔气，如果他们的魔气容纳量没有超过你，轻则死亡，重则爆体。】

【当然，作为导体，你也有一定概率承受不起能量的冲击，所以这不能长久使用。如果要用，最好你有一瞬间打败他的把握。】

一瞬间，找准目标，释放魔气。

生与死亡，即刻为一瞬——

我脚下猛蹬，直冲向那抹白色。

“啪”聚精会神地抓住了。

“嘻嘻嘻……抓住又怎样！又怎样！”

恒善：去死吧！

我的气息一下子变了，仿佛回到以前那个脚踏血尸的邪神，手穿过黑气，轻易抓住它的心脏。

魔物的神色不对了，黑气在颤抖，无数触手争先恐后地伸向我——我被黑气填满。

恒善：哈哈，你也体验一下爆心的滋味吧。

我狂笑着，邪念蚕食着我的理智，魔气涌出，直冲黑暗。

“轰隆隆隆——”

魔物惨烈尖叫着在我眼前爆裂开了，只有一瞬间。

四周无限拓宽，冲击波带着我向后飞去，头顶巨石大块落下——要塌了。

后背疼得厉害，我撞在尖利的洞口石块上，石块嵌进我的衣衫，插进我的皮肉，血流不止。

继而迎面又是一阵劲风，

刺目的阳光——我飞出了山洞，连带着无边的碎石。

天很蓝，很空，像人哭泣过后的眼泪。我飞在空中，尽管很多年没飞过了，我也习惯性地往下望。

三四只魔物，正撕咬着无数尸体，血染红了天边，流成长江，淹没了大地。

我好像看到了王吉祥的铠甲，破烂不堪。

被吃了吗？

啊啊……

我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倒飞到地上，坠入冰冷的大地——我要死了。

“哗——”

什么东西接住了我？

我看到那熟悉的衣着，想也没想就知道——散兵来了。

散兵来救我了啊……

可是……好晚啊……怎么这么慢呢？大人……你怎么能……怎么能……让大家都死掉啊……

靠在他的胸口，我睁大眼睛，身上哪哪都疼得厉害，骨头断了，肺部好像受伤了，胃也翻江倒海……

恒善：只是……一场实验吗？

我气若游丝，眼前已经浮现黑白马赛克了。

散兵：……嗯。

他没藏着掖着，真的告诉我了。

哈哈哈哈……

我笑不出来，一笑就想咳嗽，一咳就会吐血，到时候再惹他不高兴，会不会不管我了？

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隐没之前，我看到三四只魔兽向我们扑来。我早就没力气了，只好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肩膀。

“哔哩啪啦——”

空中炸开紫色花朵，绚丽夺目——是胜利者的勋章。

魔物轻易地消失了，散成一团黑气，紧接着——

我的世界也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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