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残魂，留云借风真君告诉过我，胡桃也告诉过我，钟离也告诉过我。

我几乎默认了自己有多伟大，才能在日侵月蚀中，哪怕魂魄只剩下碎片，也要依附着史莱姆的身躯继续存活下去。

直到阿利拓丝解开了她的斗篷。

我们的外貌十分的相似，不同之处在于，我所幻化的小女孩白白胖胖，头发乱糟糟的，但像是一簇充满生命力的杂草。而她，骨瘦如柴、肤色暗淡、头发干枯、嘴唇发白，所有的不幸都写在她的脸上。

钟离没有任何惊讶，他只是用无奈的语气说道：“现在的你十分虚弱，如果继续曝光在白夜之下，只会消散的更快。”

阿利拓丝露出并不好看的笑容：“既然我选择回来，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消失的准备。钟离先生，不久之前我还在为钱岱他们未能说服你加入我的队伍而感到懊恼，我始终认为整个璃月，只有你有能力，带着我的意志继续抗争下去。”

“但我也遭受你的蒙蔽了……”她苦笑着：“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为我的战友，你是我的敌人，你是神。”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冷意。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残破的阶梯，和湍急的水流。看似短短的一小段路，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钟离眼底那抹薄红似乎闪过一阵微光，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神明的身份被点破就做出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他似乎只是感到惋惜：“你继承了魔神的部分神力，吞噬了仙人逝去时爆发的能量，那时的你，甚至会得到三眼五显仙人们的认同，成为新的仙人，你本来已经如获新生了。”

“是啊，我本来可以苟且偷生了……可我总是忘不掉自己的仇恨，我的神明被那王座之上的恶人逼迫而亡，我却要带着他临终前的恩惠在他国偷生吗？”

“我的故国因那王座之上的恶人坠入深渊！遭龙蜥屠戮许多年！我却要带着刽子手沾满罪恶与鲜血的恩惠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继续偷生吗？！”

短暂的爆发过后，阿利拓丝恢复了要死不活的虚弱模样，用愤怒凝结出的力气很快消耗干净，她更加虚弱了。

“但你要如何与她对抗呢？靠你在璃月收纳到的乌合之众吗？”钟离残酷的点出了现实：“甚至举国之力复仇都不能将其撼动，你只是拥有了一个弱小魔神一部分的力量，你能做到什么呢？”

“不需要你告诉我神明有多么强大……我曾经直面过神明的刀光，在海祇大御神的尸身前。那位稻妻的神，浑身雷光，表情威严，而我在海祇身前痛哭，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目光。”

“因为我弱小、无能，不足为惧。”阿利拓丝闭上眼睛，她甚至无法流泪，只能咬着嘴唇不住的颤抖。

“可我总得让世人知道真相，要让这片大陆上被蒙蔽的人们都明白，我们究竟被剥夺了什么。”

她头顶的那枚神之眼已经开始变得暗淡了，它缓缓下坠，落在阿利拓丝的掌心。那冰冷似乎让她恢复了些许力量，阿利拓丝将它举起，让我们清楚的看到它的形状。

她说：“神之眼，意味着神明的注视。而我诞生在被神明驱逐的国度，我憎恶着虚伪作恶的天神……这样的我，怎么会得到神明的注视呢？”

“钟离，你是神明，不妨由你来回答我。这究竟是神之眼，还是人类本身就该拥有的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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