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琅瑶：太子薨逝，深林孤鸟

“咱们，死生不复相见。”

迷蒙的细雨中，我看着侍卫将林相思押入冷宫。她的装束齐整，像是早就知晓有这么一天，或者说，她祈盼这天已经很久了。

已经入冬了，天却还是黏腻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林相思废为庶人后，我病得有些糊涂，是躺在宫中过完了这个除夕的。

后来听说除夕夜洛安岁诞下了一个公主，唤作昭湫。皇帝很喜欢那孩子，满月就赐了封号长安。

一眨眼我的彰清已经十五岁了，长得丰神俊逸，处事也妥帖安稳，每每能听见大臣夸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我替他定下了亲事，三品武将嫡女。那是个很安静的女孩，见人总是笑着的，武官家里长大，却比旁的大家闺秀都知礼懂事。二人回来谢恩的时候手牵着手，彰清那个闷小子只顾着傻笑，真真是好极了。见他们恩爱，我也放下了心。待我的公主皇子都嫁娶了，我也该颐享天年了。

我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彰清出去建府才大半年，就传来薨了的消息。分明他正值壮年，前些日子皇帝还提到他对政务十分有见地，怎么就没了？

我直直向外走，撞到皇帝怀里，他将我紧紧揽住，声音中带着悲戚：“瑶瑶，别这样……”

那是他的长子，期盼了十五年的太子，他大抵也是很难过的。可是我顾不得啊，我得去看一眼，我的彰清，我的好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哭得声音都哑了，只是扯着嗓子喊：“彰清，彰清啊——”

可是他再也不会再抿一抿唇，浅笑着唤我一声“母后”了。

太子过世，举国哀痛。

太子妃尚且年轻，我实在不忍她就此守寡一生，求了皇帝，要了一道封她为郡主的旨意，日后婚嫁，也由她自己。

可她实在是个好孩子，哭灵哭得昏死过去，又跑到我宫里，说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

她说得那样诚恳，我不由红了眼眶：“今后我就是你的亲阿娘了。”

她对着我行了大礼，用沙哑的嗓子道：“阿娘，太子未尽的孝，就由妾来尽吧。”

三皇子顽劣，我的四皇子又还小，国事一时无法依托，皇帝入后宫的次数也少了些。

再见时便是商议大公主的婚事，他憔悴得很了，两鬓都已斑白，看起来像是垂暮之年，可他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长乐性子安静纯真，朕看不如将她许给武家，也少些勾心斗角之事。”

“文家也没什么不好，终归她是公主，吃不了亏的，若是有人敢欺负我的长乐，我拼了命也要接她回宫。”

“瑶瑶。”皇帝定定地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极轻的笑容，“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左右还是要看长乐的意思。”我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眼神。

“也好，朕将这些图册留下，教长乐自己选一位吧。”他这么说着，又看了我两眼，拍了拍我的手背，板着手缓缓地走了。

我抬头，看他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像是“孤鸟入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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