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电影结束时，已经是正午过后。见时间差不多，江崎曦便不由分说地拉着狛枝凪斗前往餐厅处。就算是吃了些爆米花，她依旧坚持午饭必须得准时吃，不为别的，为的就是照顾狛枝凪斗的身体。

狛枝凪斗知道她这些小心思，倒也任她去了。

不得不说，狛枝凪斗真不愧为「超高校级的幸运」。在吃饭期间，江崎曦曾打开整个豪华游轮规划的游乐项目，都不由得因如此之多的娱乐项目而瞠目结舌。这真的是光靠抽奖就能抽来的吗？最终，她只得放弃，宛如一朵蔫了的山茶倚在狛枝凪斗肩上。“凪斗哥，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狛枝凪斗若有所思地接过记有游乐项目的宣传单。凝神打量片刻，他才道：“唔，感觉这个微型海洋馆看上去很不错呢……啊，当然，如果你不乐意，大可忽视我的建议喔。”

“才不会呢，凪斗哥想去哪里都可以！”江崎曦迅速摇头否定他的说法。提到海洋馆，身为「超高校级的科学家」的她下意识地想到私立希望之峰所设立的生物课以及各式各样的海洋科学知识，只得把它们抛到脑后。“说起来，这可是能够给凪斗哥补充海洋生物知识的好机会……凪斗哥，你怎么看呢？”

“能让小曦这样优秀的人亲自为我授课……实在是诚惶诚恐啊。”狛枝凪斗话虽如此，实则没有拒绝。“嗯。要是雪染老师突然课堂测验，这应该是很宝贵的知识呢。”

“那就走吧。”江崎曦笑意盈盈，示意狛枝凪斗带路。“我可要化身专业讲解员啦——”

幽兰的海洋拟造水馆真的令人置身海洋。伴随舱底半透明、当真陷入部分真实海洋的设计，仿佛真的令前来参观的游客来到神秘的海底世界。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看到脚底深不见底的海洋。因此，在进入这里前，曾有标牌表明，深海恐惧症患者需谨慎考虑。

偌大的水箱中，透明的水母虽然和其他海生物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透过舱底的玻璃，却能清晰看见水中的水母正渐渐向大海深处靠拢。见状，江崎曦凝眸观察许久，显然是在思考些什么。

狛枝凪斗知她一旦察觉到和科学相关的事物，就会像现在这样凝神思考，对外界毫无察觉。他并不着急，反而很欣赏她如此闪耀的模样。“呐，小曦，怎么了吗？”

“风暴要来了。很奇怪，我没有在最近的天气预报里看到有关风暴的报道……”江崎曦微微蹙眉，寻思这是否和狛枝凪斗的奇怪体质有关。如果是，那她也只能叹为观止，莫非科学的尽头，当真是神学？

“啊，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察觉到这些海洋水母的动向。”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江崎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水母在进化过程中，形成了一套预测风暴的报警装置，使它们在风暴来临前就游向大海……仿生科学家甚至通过模仿其感官研制出风暴预报仪器呢。”

“果然，能获得如此幸运，我这种人必然会引来更大的不幸呢……”狛枝凪斗和江崎曦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低头喟叹。“如果不幸沉船，那该如何是好…？”

“临走前，我带了不少预防冲撞的防护板，以及紧急抢救用的AI。有我在的话，就算AI报废，我也能做到现场补修。”江崎曦不在意地笑笑。“凪斗哥，放心好啦。更何况，就算是出意外，我们也能提前十分钟就知道喔。”

“……真不愧是我的「希望」啊。”狛枝凪斗轻轻触碰她的面颊，眼里流露出幸福的同时甚至含有某些难以用常规解释的混沌疯狂。“实在是太美妙了，轻而易举地就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

如此绚烂夺目，如此璀璨耀眼。

江崎曦眨眨眼，一丝红晕迅速攀上她白皙的面颜：“总、总之，关于海洋生物，其实还有不少特点……比如说！鲨鱼其实很害怕海豚！”脑海内已是一片乱麻。

这样下去可不行。江崎曦这样想着，努力维持自己的冷静。明明都认识那么久了，现在还在交往，一直这么下去可不行……

“我们在海洋馆能看到的海豚顶球表演，其实是海豚们与生俱来的一种习惯，因为是海豚父母为了让海豚宝宝早点学会去海面呼吸，所以会用嘴把它们顶起来……而鲨鱼因为游泳水位较低，经常被海豚误认为即将死亡，所以会用嘴把鲨鱼往上顶。久而久之，鲨鱼就怕了……”

有时候，江崎曦其实很佩服自己。明明心里非常慌张与害羞，可口头上依旧可以维持临危不惧，看上去和往日无异。说起来，同学间似乎还很流行一个叫mbti人格测试的东西，里面是不是有解释过这个情况？江崎曦想不起来了。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时，它们的尸体最终会沉入几千米的深海，生物科学家们则将这个现象称之为「鲸落」……”

恰好在此时，狛枝凪斗的视线忽然被某个身影吸引。“小曦，那边好像有人想找你喔？”

正在思考许多事情，思绪一片乱麻的江崎曦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整套海洋生命系统长达百年，可谓是它留给汪洋最后的温柔……”

“小曦？”狛枝凪斗先是有些惊讶，旋即又觉好笑。“呐，你有在听吗？”

“我们脚底下的深海区域……什么事，凪斗哥，我绝对有在听！”经由狛枝凪斗再三提醒，江崎曦才猛然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强颜欢笑。她顺着他的指向，这才发现同样在这里度假的人。而那个人，则是专门采访科学界各类名人的记者小越健太郎，对于部分科研都略有涉猎。“小越先生？”

她若是没记错，在她的第一次发表会时，这个人应该是负责写报道的。

“没想到江崎小姐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几年过去，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小越健太郎朝她礼貌的微笑。“这次是和男朋友一起出来旅游吗？”

“一切如您所见。他是我的青梅竹马，狛枝凪斗，现在我们依旧是同班同学。”江崎曦浅笑嫣然，内心略感骄傲。“小越先生这次专门叫住我，是有事想问我吧？”

“您很聪慧。”小越健太郎笑容不变。“关于最近科学界争论的，「时间是否存在」这个问题，我想问问您的观点。不过，如果您现在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强求。”

“今夜晚些时候再会面，可以么？”江崎曦沉吟轻笑。“我现在真的是在享受二人世界——”

“好的。等夜晚的音乐节结束后，我再来找您。”小越健太郎点点头道。

“啊哈，小曦真的很受欢迎呢。”目送小越健太郎离去的背影，狛枝凪斗若有所思的低笑道。“其实，你不必专门为了我而回绝对方喔。我更想看到……你愈发闪耀的那一面呢。”

“可是可是，我这次是专门为凪斗哥而来的。这种时候谈工作，真的很不像话耶！”江崎曦将脸嘟成包子。“既然答应要陪伴你，说话就要算数。况且，就算凪斗哥离校很久，其他人应该不是很在乎吧。所以……出于私心，出于青梅竹马的私心和我对凪斗哥的喜欢，我说什么都很想陪着你。”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

这份爱，是否等同于希望？狛枝凪斗并不清楚。千言万语的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谢谢你，小曦。”

“凪斗哥，我听雪染老师说，被爱的时候不能说「谢谢」。”江崎曦微微垫脚，微红着脸顺着脖颈搂住他。“同样得回答……「我爱你」哦。”

小越健太郎说得不错，江崎曦原本就有带狛枝凪斗参加晚上音乐节的打算。一来是因为，她很享受在无人认识的环境里跟狛枝凪斗共舞，二来则是，初三毕业时的那场交际舞训练的过程，实在是令人不快。

只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江崎曦不会特意去铭记那些死者的名字。在她的世界观里，无非只有两种人：猎人与猎物。被狩猎的猎物会失去一切，而猎人则能享受掠夺的整个过程。

有些阴暗面，就算已经暴露，也不必随之将更深层的漆黑展现出来。正如当空的半轮明月，其中明亮的一半人人可见，而不可视的另一半却绝对不能示以他人。

然而，就在这时，江崎曦随身携带的手机倏然传来震动。她不敢怠慢，急忙拿出手机查看。因为她非常清楚，这是手机探测到十分钟内会有危险发生的信号。

“怎么了吗，小曦？”察觉到她神色的不对劲，狛枝凪斗担忧地问道。“莫非……有什么变故？”

“是啊。是推理小说中喜闻乐见，现实生活中我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江崎曦皱紧双眉，咬住樱唇。“…暴风雪山庄模式。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我们会被全副武装的歹徒围堵，周围信号则因为风暴的原因全部切断。现在我们在汪洋的中央，没有联络方式，更无法逃离……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伙人全部解决掉。”

“对于这种人，我认为你不用亲自动手喔。”狛枝凪斗微笑道，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这种事……说实话，从小就应该让我来呢……”

“我不打算自己动手。上次之所以和北川同学当共犯，为的只是凪斗哥而已。”江崎曦冷冰冰地说。“我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借刀杀人。不过呢，凪斗哥，我其实有一个计划……”

她话音刚落，一伙全副武装的匪徒踹开音乐大厅的大门。他们严厉地呵斥，让所有人交出手中所有通讯设备和武器。周围的警卫想要反抗，却因为对方手持不少人质而不得不放弃抵抗，任由他们摆布。

直到制服所有人，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人这才登台，喊出一个名字。“三十年前，冒名顶替我，篡改我的成绩，偷走我人生的人，你最好站出来。否则，我会一个一个解决你周围的人。死的人越多，你的死法就越不好受。”

听到这里，江崎曦微微敛眸。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人应当是反社会人格，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那么他就无所谓其余人的死亡。这种人，你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因为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自己的利益得失。

就在她思考之际，江崎曦倏然感到，自己的手忽然被一道手铐铐住。她回头一看，却瞧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与咧嘴大笑的中年男子：“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科学家小姐。你非常棘手，是个大大的麻烦。为了防止你擅自行动，我必须出此下策。别想轻举妄动，否则，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旁边的这个人。”

顺着手铐的尽头看去，江崎曦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此人用手铐死死扣在了狛枝凪斗的左手上。尽管狛枝凪斗的幸运可以让他奇迹般的避免子弹的伤害，但江崎曦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怎么一遇到舞会，就净是这些晦气事呢？

江崎曦转过头去，和狛枝凪斗对视时微微叹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身后这个人，是无法活着下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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