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锋芒初露

尽管依旧对未知的前方心怀恐惧，但是当下能够有人陪同在身边一起前进，江崎曦感到高兴的同时，甚至还有一丝心安。

可尽管如此，现实的落差还是将她狠狠甩在后边，于无形中刺伤着她幼小的心灵与脆弱的价值观。园车上的小朋友无一例外的都在跟自己的父母告别，有哭闹，也有嬉笑，唯有面上漠不关心的江崎曦，感觉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所孤立的另类般。

江崎曦很不喜欢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现在的她就好比海上的一座孤岛般，周围的海浪都彼此簇拥着，流淌着，却在面对孤岛上坚硬的岩石后无一例外的避开。环绕着她的一切仿佛全开始逐渐远去，化作大片浓稠的黑暗。

“那个，你的情况，我已经从妈妈那里听说过了哦。”就在江崎曦神游迷离之际，一个出乎预料的声音却从她耳畔传来，将她从渐行渐远的幻想中唤醒。她微微敛了敛神，秉持好奇的心情向着旁边看去。

同样有着纯白的头发，一双翠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似比祖母绿色的宝石还要耀眼许多。江崎曦略略歪了歪头，却没想到愿意坐在自己身旁的人会是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刚才狛枝阿姨身边的小哥哥？”

“嗯！”闻言，他冲江崎曦用力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开心。“你看上去对当下的情况还有些混乱，毕竟我们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呢。初次见面，我是狛枝凪斗，请多指教。”

“江崎曦。”江崎曦微微颔首，却在为能跟同龄人说上话而感到高兴。“请多指教，狛枝君。”

“江崎曦啊……是个好名字呢。”狛枝凪斗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想要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有清早晨曦之意，我会记住的。”

“那个，谢谢你！”眼见话题即将僵在此处，江崎曦才冷不防冒出一句，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她的双手先是紧张的攥住校服的边缘，被绷带缠住的手指似乎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产生出对某种事物的感谢之意。

闻言，狛枝凪斗倒显得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江崎曦会突然喊出这种话来。“咦？为什么要道谢呢？”

“因为，”说到这里，江崎曦不由自主的将手攥得更紧了一些。“因为……狛枝君是第一个愿意主动跟我说话的人，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唔，原来如此啊。”狛枝凪斗眨了眨眼，随即看向江崎曦。“也难怪呢，毕竟很少看到江崎外出跟其他人一起玩耍。”

“啊……抱歉。”想起叔父母往日里的教诲，江崎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就算是还没到学习的年龄，这对夫妻也在家严厉辅导她幼儿园会教的知识，如果学不会就会导致关禁闭，因此出去玩也是想都不要想。

偶尔眺望窗外在日出夕阳之下奔波的小朋友们，那时的江崎曦又何尝不羡慕她们呢？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童年，触手不及的另一个世界。尽管来之前她就考虑过自己可能因为是从未出现的「新人」而被同龄人无意忽视，但心中还是不免会感到落寞。

只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在开往幼儿园的园车上，已经有人愿意主动跟她说话了。为此，江崎曦坚信，这是她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甚至能够预感，这可能是以后她前行的道路。

“那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江崎曦正了正色，略有紧张地说。“鉴于狛枝君是我第一个交到的好友，所以我想……以另外一种能跟别人分开的方式来永远记住狛枝君！”

没错，唯有这次是与众不同的，是旷古无两的。想到这里，江崎曦便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以后我可以称呼狛枝君为凪斗哥吗？！因为我隐隐约约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就曾经对彼此说过……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于你而言很重要的话，就一定要以自己认为特殊的方式记住他！”

“啊，忽然就成了江崎口中「很重要的人」，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突然呢。”狛枝凪斗显然没想到江崎曦会如此主动，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随后，他先是无奈的笑笑，随即若有所思道：“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也称呼江崎为‘小曦’吧。”

“嗯！！”江崎曦点点头，头一次从自己心中体会到开心的感觉。

青梅竹马的初见并非如戏剧那般跌宕起伏。不是什么霍乱的战争时期，也非小说中那般如梦似幻。可不论是哪一种方式，似乎都早已在平缓流淌的时河中注定了结局。

刚开始的校园生活是非常顺利的，周围所有的小朋友看上去都非常友好，对彼此更是关照有加，热情似火。幼儿园的教师也非常的热心温柔，而江崎曦也在这种环境下，独属于她的天赋也在悄无声息的茁壮成长着。

开始她发现，同龄人做得痛苦万分的数学题她反而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出来，有时进度甚至能够赶超到小学时才开始教的乘除法。不仅是数学，就连语文与英文等，都是属于能够赶超同龄人一大截的，甚至一度被教师们称呼为“过目不忘的小天才”。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她最擅长的区域却莫过于有关任何事情的「科学」。发现自己有天份，江崎曦是沾沾自喜的，教师跟其他小朋友的家长都对她的才能赞不绝口，而叔父母更是骄傲的在别人面前扬起了头。对于其他人的这些做法，江崎曦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并且在长期的相处内，她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是什么事情，她每次都能做到欢天喜地的去跟狛枝凪斗诉说，而对方也能成为专心致志的倾听者。

偶尔还好，但次数一旦增多，江崎曦便注意到，周围年龄较大的大人们，看待二人的目光便不同了起来。每当二人一开始讨论，周围的大人就会含笑看着二人，就算去问他们为什么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每到这时，江崎曦都只会皱皱眉，随后非常郁闷的转换场地去了。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其乐融融的日子，终于在一次危险防范课被打破了。这一日，教师从仓库内取了几把放大镜，随后带着所有的小朋友们来到了偌大的室外。来到室外后，所有小朋友都很激动，便纷纷开始到处乱跑。而这位教师只是面色严肃的摇了摇手中的放大镜，沉声道：“请各位小朋友们安静一些。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有关放大镜有可能会带来的危险事情……”

可是他话音刚落，却见旁边的草丛出冒出一丝细细的黑烟。那名教师大惊，赶忙检查自己带来的放大镜，却见放大镜一个不少，正如他带来的数量一样。

这下，困惑的就轮到教师了。可还没等他靠近，却见江崎曦忽然从草丛中站起，手里拿着一颗装着水的空灯泡。见教师惊异，尚未察觉到麻烦已经降临的江崎曦笑了笑，颇有自豪道：“老师，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放大镜之所以能放大东西，是因为它的镜面是凹凸的。同样的，只要我在灯泡内装入水，就能达到凹凸镜的效果，集中阳光的话也是同样会引发火灾的。”

“你……”那名教师气得瞪眼，非但没有就此夸奖江崎曦，反而上去，想要一把夺走她手中的空灯泡。见教师来势汹汹，江崎曦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却因随着叔母习武的缘故而下手不知轻重的将教师快速伸来的手腕打断。

这下，麻烦惹大了。不仅是请家长这么简单的事情，并且还要支付那名教师医疗费用跟赔礼道歉。

此刻的江崎曦正站在教师室门口，静待发落。叔父在进入教师室门内所给予她的那个眼刀更是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甚至能够感觉到这次的惩罚可不只是关禁闭那么简单。

可偏生在这种理应混乱的情况下，江崎曦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狛枝凪斗的身上。她的思想的确一片乱麻，但却不是担心后事的问题，而是今后她是否还能够再见到他。通过无心伤害教师的这起事件，她也充分地意识到，自己体内潜藏的因素究竟有多么可怕。

但是……我好想见他。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江崎曦就感觉自己要发狂，甚至在下一秒便不管不顾的冲回教室。

好想见他好想见他好想见他。年幼的江崎曦不知道自己心中这股强烈的感觉究竟为何物，满脑子却只想着问他一个问题。

“凪斗哥！”

顾不得当即的危急情况，她只想问一个问题。忽视了对方诧异的情绪，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急切地走去问道：“呐，凪斗哥，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我说，现在应该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吧。”狛枝凪斗显然没想到江崎曦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禁有些无奈。但兴许是她求知的欲望太过强烈，他才缓缓道：“珍视某个人、被某个人所吸引……这应该就是爱吧？”

“原来如此……”江崎曦喃喃着，低下了头，心中悬着的石头仿佛终于放下了。

——原来我对凪斗哥的感情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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